西廂房的驚變,如同在壓抑的縣衙投下了一塊巨石。
書房內,趙炳坤聽完親衛隊長姓雷)的低聲稟報,以及呈上的那縷烏黑長發和從牆上拔下的精鋼飛刀,那張不怒自威的方正臉龐,瞬間籠罩上了一層寒霜。他拿起飛刀,指腹摩挲著冰冷鋒利的刃口,感受著上麵殘留的淩厲殺意。
“飛刀……女子長發……”趙炳坤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卻讓侍立一旁的穆之心頭猛地一沉。“身手不凡,能逼退雷烈,卻又手下留情……有意思。”他銳利的目光轉向穆之,如同實質般壓來,“孤縣令,你這西廂房,藏龍臥虎啊?或者說……藏嬌納玉?”
穆之背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強作鎮定,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愕與惶恐:“大、大人!下官惶恐!西廂乃是下官平日處理公務疲憊時小憩之所,除下官外,隻有一名耳聾眼花的老仆定期清掃,絕無他人居住!這……這長發和刺客,下官實在不知從何而來!定是有人栽贓陷害!”他矢口否認,語氣堅決,眼神中帶著被冤枉的急切。
趙炳坤盯著穆之看了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靈魂深處。穆之感覺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但他強迫自己迎上那審視的目光,毫不退縮。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絲心虛,都可能招致滅頂之災。
“栽贓陷害?”趙炳坤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將飛刀丟在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雷烈,現場可有其他發現?那臨摹的鬼畫符,是何物?”
雷烈拱手:“回大人,屋內書桌上有大量臨摹的怪異符號紙張,屬下愚鈍,不解其意。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明顯可疑物品。襲擊者一擊即退,目標明確,隻為驚擾,似在……警告。”他隱去了自己險些喪命的驚悸。
“警告?”趙炳坤眼中寒光更盛,“警告本官不要查西廂?還是警告不要查這通縣的案子?”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帶來巨大的壓迫感,“孤仁盛,本官不管你西廂藏著什麼秘密,也不管這飛刀刺客是何方神聖。本官隻問你一件事:‘鷂鷹’何在?軍械走私的源頭何在?資敵叛國的真凶何在?!”
他步步緊逼,聲音如同重錘敲擊在穆之心頭:“若你查不出,或是有所隱瞞……莫怪本官以通敵論處,這通縣上下,連同你這縣令府邸,雞犬不留!”
赤裸裸的死亡威脅,帶著凜冽的殺意!穆之臉色發白,身體微顫,但他知道,此刻不能退縮!他猛地抬頭,眼中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大人!下官……下官並非毫無頭緒!”
“哦?”趙炳坤腳步一頓,目光如電。
“下官雖不知西廂長發與刺客之事,但關於‘鷂鷹’與軍械案……”穆之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巨大決心,“下官苦思冥想,反複推演案情線索,尤其是趙瘸子生前囈語‘鷂鷹’和王五死前緊握的銅錢符號!結合一些……一些下官早年遊曆聽聞的江湖秘聞……”他故意說得模糊,增加可信度,“下官鬥膽推測,那‘鷂鷹’很可能並非一人,而是一個組織的代號!其巢穴,極有可能隱藏在通縣西北方向,人跡罕至的黑石坳廢棄礦坑一帶!”
“黑石坳?”趙炳坤濃眉緊鎖,顯然對這個地名並不陌生,“荒山野嶺,廢棄多年……你確定?”
“下官不敢確定!隻是根據線索推演,此為可能性最大的方向!”穆之連忙道,姿態放得極低,“大人明鑒!下官人微言輕,手下衙役亦不堪大用,實無力深入險地探查。但大人麾下親衛,皆是百戰精銳!若能遣精銳前往黑石坳暗中查探,或可有所斬獲!此乃下官愚見,請大人定奪!”他巧妙地將探查的任務和風險,推給了趙炳坤,同時也提供了明確的方向。
趙炳坤盯著穆之,眼神變幻不定。他當然不會全信穆之的話,但“黑石坳”這個地點,結合“鷂鷹”的神秘和王五銅錢符號的詭異,確實提供了一個值得探查的方向。尤其是那縷女子長發和飛刀刺客的出現,更讓他覺得通縣這潭水深不可測,背後必有更大隱情。與其在這裡和一個看似惶恐無能的縣令糾纏,不如主動出擊,直搗可能存在的巢穴!
“哼!”趙炳坤冷哼一聲,“孤仁盛,你最好祈禱你的推測沒錯!雷烈!”
“末將在!”雷烈挺身上前。
“點齊二十名精銳,即刻出發,秘密潛入黑石坳!給本官仔細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真有‘鷂鷹’巢穴,給本官連根拔起!若有抵抗,格殺勿論!”趙炳坤殺氣騰騰地下令。
“末將領命!”雷烈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抱拳領命,轉身大步離去。
趙炳坤的目光再次落回穆之身上,帶著警告:“孤仁盛,在本官親衛回來之前,你給本官老老實實待在縣衙!若再出任何差池,本官唯你是問!”說完,不再理會穆之,拂袖而去。
穆之深深一揖,直到趙炳坤身影消失,才緩緩直起身。後背衣衫已被冷汗濕透。第一步,成了!禍水成功引向了黑石坳!但阿月……她此刻是否也在那裡?會不會與趙炳坤的親衛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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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通縣西郊,荒山野嶺。阿月如同融入山林的幽靈,循著黑衣人當日離開山神廟的路徑進行追蹤。她不敢走大路,專挑人跡罕至的小徑,憑著野獸般的直覺和對地形地貌的敏銳觀察,艱難地追尋著那幾乎消失的蹤跡。
黑衣人顯然是個反追蹤的高手,路線迂回複雜,多次在溪流和石灘上消除痕跡。但阿月並未放棄。她在一處岔路口的荊棘叢中,發現了一小片被刮下的、帶著暗綠色苔痕的布條——與黑衣人勁裝顏色一致!在另一處陡峭的山崖下,她發現了幾枚踩踏過新鮮苔蘚的模糊腳印,方向指向西北!
西北!阿月精神一振。通縣西北方向,人煙更為稀少,隻有連綿的荒山和一處早已廢棄多年的礦坑——黑石坳。
她加快腳步,翻山越嶺。當夕陽的餘暉將山巒染成血色時,阿月終於攀上一處視野開闊的山脊。她伏低身體,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下方被群山環抱的山坳。
山坳深處,景象讓她瞳孔驟縮!
那裡並非完全廢棄!緊靠著早已坍塌的礦洞口,竟然依山建起了一片簡陋卻規劃整齊的木石營寨!營寨外圍設有簡陋的了望塔和木柵欄,隱約可見人影在寨牆上遊弋巡邏!更讓阿月心驚的是,營寨中央的空地上,赫然矗立著一根高高的旗杆,頂端飄揚著一麵旗幟——旗麵玄黑,上麵用暗紅色的絲線繡著一隻展翅欲飛、眼神凶戾的鷂鷹!與鷂鷹令上的圖案如出一轍!
鷂鷹營!
阿月的心臟狂跳起來!踏破鐵鞋無覓處!這處隱秘的山坳營寨,竟然就是“鷂鷹”組織的一個巢穴!灰衣人果然是逃回了這裡!
她仔細觀察營寨的布局和防衛。營寨規模不小,約能容納百餘人。防衛看似簡陋,但了望塔的位置極佳,視野覆蓋了進入山坳的主要通道。巡邏的人影步伐穩健,帶著行伍的氣息。寨門緊閉,氣氛森嚴。
天色漸暗,營寨內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阿月耐心地潛伏著,如同一塊冰冷的岩石。她需要等,等到夜深人靜,摸清營寨的換防規律,找到潛入的機會。
夜色如墨。山風呼嘯,掩蓋了細微的聲響。阿月如同最頂級的刺客,借著陰影和地形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從山脊滑下,如同壁虎般貼近了營寨外圍的木柵欄。她避開了望塔的視線死角,選擇了一處靠近山崖、巡邏間隙較長的地段。
她正準備尋找翻越點,一陣低沉的交談聲順風飄來,來自寨牆內兩個正在交接的哨兵。
“……‘天火’快到了,上麵催得緊,這幾天都打起精神來!”一個粗啞的聲音說道。
“知道知道,黑石坳這邊都準備好了。‘老疤’那邊送來的‘引子’也夠用……”另一個聲音回應。
“哼,要不是通縣那個礙事的縣令和那場大火,也不至於這麼急……”
“少廢話,看好你的位置!聽說州裡來了個閻王似的刺史,通縣現在鐵桶一般,咱們這邊更不能出事!”
天火?引子?老疤?通縣大火?州裡刺史?
這些隻言片語如同碎片,瞬間在阿月腦海中炸開!她敏銳地捕捉到幾個關鍵信息:
“天火”將至:這似乎是某個重要行動或物品的代號,時間緊迫!
“引子”由老疤提供:老疤果然與“鷂鷹營”有直接聯係!他提供的“引子”是什麼?
提及通縣縣令和書房大火:證明通縣書房被焚,就是“鷂鷹”組織為毀滅證據、乾擾調查所為!
知曉趙炳坤到來:說明“鷂鷹”組織消息靈通,對通縣局勢了如指掌!
交談聲遠去。阿月眼神冰冷如霜。這個“鷂鷹營”,不僅涉及軍械走私、資敵叛國,似乎還在策劃一個名為“天火”的更大陰謀!而“老疤”提供的“引子”,很可能就是關鍵!
她必須潛入進去!找到更多關於“天火”、“引子”和灰衣人身份的證據!這或許就是翻盤的關鍵!
阿月深吸一口氣,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羽毛,悄無聲息地翻過木柵欄,融入了“鷂鷹營”的黑暗陰影之中。營寨深處,點點燈火如同擇人而噬的獸眼。一場更加凶險的暗夜探查,正式展開。
黑石坳,“鷂鷹營”。
阿月如同融入夜色的壁虎,緊貼著營寨外圍冰冷的石壁,緩緩移動。寨牆上的哨塔如同蹲伏的巨獸,幾點燈火在夜風中搖曳。她避開了主要的巡邏路線,選擇了一條靠近山崖、相對僻靜的路徑。
先前哨兵的對話在她腦海中回響:“天火”、“引子”、“老疤”、“通縣大火”、“州裡刺史”……每一個詞都如同拚圖的一塊,指向一個龐大而危險的陰謀。
她需要找到“引子”!找到“天火”計劃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