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流影亂·虎符引路_衣冠謀塚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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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流影亂·虎符引路(1 / 1)

朔風卷著碎雪,劈啪敲打著巡察行軒後堂緊閉的窗欞。精銅獸爐裡炭火正旺,橘紅的光暈溫柔鋪滿一室,將窗外遼州嚴冬的肅殺隔絕在外,隻餘下木炭偶爾迸裂的劈啪輕響,和沉水香清冽悠長的餘韻,在暖意中靜靜流淌。

慕婉兒蜷在爐邊一張寬大的圈椅裡,膝上攤開一卷泛黃的《千金方》,琉璃燈柔和的光線勾勒著她專注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光影裡投下小扇般的影子。

稍遠處,阿爾忒彌斯盤腿坐在厚實的波斯地毯上,一塊麂皮和一柄小刷子在她手中靈巧翻飛,正一絲不苟地保養著她的軟劍“秋水”。劍身薄如蟬翼,柔韌似水,在火光下流淌著清冽內斂的寒光。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仿佛在梳理情人的長發。

東野軒占據了靠近門邊的一塊空地,那把狹長鋒利的武士刀“青霜”橫在膝頭,刀鞘泛著幽冷的青芒。他閉目凝神,粗糲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節奏,緩緩拂過冰冷剛硬的刀鐔,仿佛在聆聽刀的低語。

王景明最是愜意,整個人幾乎陷在離火爐最近的那張軟椅裡,捧著一碗剛沏好的滾燙粗茶,吸溜得山響,燙得齜牙咧嘴卻一臉滿足。“嘖,要說這連化城啊,稀奇事兒是真不少!”他嘬了口茶,燙得倒抽氣,卻依舊眉飛色舞,“城東老張頭家那隻養了十年的畫眉,你們猜怎麼著?昨兒個突然開口說話了!字正腔圓,嚷嚷著‘老張頭欠錢不還,天打雷劈’!把個老張頭嚇得,當場就厥過去了!哈哈哈…”他繪聲繪色,唾沫星子差點濺到爐火上,惹得幾個年輕差役忍俊不禁,低低的笑聲在暖融融的室內彌漫。

連穆之,這位素以冷峻威嚴著稱的巡察使,此刻也斜倚在他那張寬大的紫檀木公案後,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玉鎮紙。爐火的暖光跳躍著,將他冷硬的眉宇線條奇異地柔化了幾分,那緊抿的唇角似乎也鬆懈下來,噙著一絲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這難得的片刻閒暇,如同緊繃弓弦上短暫的鬆弛,讓每個人的眉眼都舒展開來,沉浸在爐火的暖意與市井的煙火氣中。

這份如同薄冰般易碎的寧靜,被一陣急促、慌亂、仿佛被惡鬼追趕的腳步聲驟然打破!

“大人!大人!出事了!天大的事!”一個值守的差役幾乎是撞開了厚重的橡木門,凜冽的寒氣裹挾著雪沫子瞬間倒灌而入,激得爐火猛地一暗,劇烈搖曳,發出“噗噗”的哀鳴。差役臉色煞白如紙,胸膛劇烈起伏,像是要炸開,手裡死死攥著一個用布帕包裹的物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滿室暖意瞬間凍結,空氣凝滯如鉛。

東野軒霍然睜眼,精光爆射,按在“青霜”刀柄上的手青筋賁起。

阿爾忒彌斯手中的“秋水”無聲滑入腰間特製的軟鞘,盤坐的身姿已如繃緊的弓弦。

王景明手裡的茶碗“哐當”一聲砸在桌上,滾燙的茶水潑了一身也渾然不覺。

慕婉兒猛地合攏醫案,指尖微涼。

穆之眼中那絲暖意瞬間蒸發殆儘,化作深不見底的寒潭。他放下鎮紙,玉質與紫檀相擊,發出清脆的“嗒”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講!”聲音不高,卻帶著凍結空氣的威壓,砸在每個人心上。

“城西…城西破廟裡,發現了一具屍體!”差役聲音嘶啞,帶著深入骨髓的驚悸,“是…是黑虎煞的人!身上有他們的虎符玉佩!死狀…極慘!地上…地上還有用血寫的字!”

“黑虎煞?!”王景明倒吸一口冷氣,連聲音都變了調,“這幫閻王殿裡出來的煞星,怎麼也折在咱連化城這陰溝裡了?”

穆之身形如電,已至差役麵前:“什麼字?”目光銳利如刀鋒,幾乎要將那布帕刺穿。

差役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寫的是…‘寧古塔有異’!”

“寧古塔…”穆之低聲重複,這三個字仿佛帶著冰碴,瞬間將他的思緒拉向地圖上那個位於連化城西北、深入群山、靠近苦寒邊陲的險惡所在——寧古塔!他一把抓過布帕,猛地揭開。一枚青銅虎符玉佩赫然在目,虎形猙獰,張牙舞爪,細節處與雪夜無頭屍案現場發現的那枚如出一轍,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森然煞氣!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現場如何?凶手可有蹤跡?”穆之追問,語速快如連珠。

“一擊斃命,手法老辣,乾淨得…不像人乾的!”差役搖頭,臉上帶著後怕,“破廟裡除了屍體和那血淋淋的字,連個多餘的腳印都找不到!等我們的人趕到,鬼影子都沒了!”

“寧古塔有異…”穆之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麵,發出篤篤的悶響。黑虎煞成員臨死前用鮮血刻下的警示,每一個字都浸透了絕望與恐懼,絕非空穴來風。這背後牽扯的漩渦,恐怕深不見底,遠非一樁凶案那麼簡單。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感壓上心頭。

“收拾行裝,備馬!”穆之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如同出鞘的利劍,“目標,寧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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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踏碎堅冰,車輪碾過凍土。巡察行軒一行人頂著凜冽刺骨的朔風,向著西北方向那片被群山和風雪籠罩的險地疾馳。天色在趕路中迅速陰沉下來,鉛灰色的雲層如同沉重的鐵幕,低低壓著連綿起伏的荒山禿嶺,仿佛隨時要塌陷下來,將大地徹底吞噬。寒風如刀,刮在臉上如同冰錐刺骨,卷起的雪沫子如同白色的沙暴,迷得人睜不開眼,天地間一片混沌蒼茫。

當那座孤零零矗立在風雪隘口、如同洪荒巨獸骸骨般沉默的寧古塔輪廓,在鉛灰色的暮色中隱約可見時,天色已徹底黑透。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天地間隻剩下呼嘯的風雪和令人窒息的黑暗,能見度不足十丈。再往前行,便是崎嶇陡峭、怪石嶙峋、極易迷失方向甚至墜入深淵的奪命山道。

“大人!風雪太大,山路根本沒法走了!”負責駕車的差役嘶聲喊道,抹了一把臉上迅速結冰的雪水冰碴,“前麵有個驛站!寧古塔驛站!不如先投宿一晚,等這鬼天氣消停些,明早再探?”馬匹噴著濃重的白氣,口鼻處凝結著冰霜,顯然也已到了極限。

穆之猛地掀開車簾,刺骨的寒風如同冰水兜頭澆下。他眯起眼,鷹隼般的目光穿透狂暴的風雪,看向前方那片被黑暗和狂雪吞噬的、如同蟄伏巨獸的山影,又轉向風雪中那如同鬼火般微弱搖曳的一點燈火——那是寧古塔驛站的標誌。沉默隻持續了一瞬。

“嗯。”他沉聲應道,放下了車簾,聲音在狹窄的車廂內顯得格外凝重,“去驛站。”

寧古塔驛站。

與其說是驛站,不如說是一座依著嶙峋山壁修建、由巨大粗糙原木和冰冷石塊壘成的堅固堡壘。厚重的木門包裹著鏽跡斑斑的鐵皮,在狂風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哐當…哐當…”的撞擊聲,仿佛隨時會被撕裂。門楣上掛著一盞搖搖欲墜的氣死風燈,昏黃的光暈在風雪中艱難地撕開一小片模糊的光域,燈罩上積了厚厚一層雪,光線越發黯淡。

“吱呀——嘎……”

沉重的木門被從裡麵拉開一條縫,發出如同垂死呻吟般的聲響。一股混合著濃重汗味的酸餿、馬糞的騷臭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仿佛燉煮過久的肉食氣味的暖烘烘氣息,撲麵而來,幾乎令人作嘔。一個穿著臃腫油膩羊皮襖、須發花白、臉上刻著刀劈斧鑿般深深風霜皺紋的老驛卒探出頭來。他渾濁的眼睛在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如同蒙塵的玻璃珠,帶著一種野獸般的警惕,緩慢而仔細地掃視著門外風雪中這一行人。他手裡提著一盞更小的油燈,豆大的火苗在寒風中瘋狂跳動,映得他那溝壑縱橫的臉龐明暗不定,如同鬼魅。

“住店?”老驛卒的聲音沙啞乾澀,如同砂紙在粗糙的石頭上摩擦,沒有任何溫度。

“是。風雪太大,實在走不了了。”王景明搶先一步上前,臉上堆起慣常的市井笑容,動作麻利地塞過去一小塊碎銀,“勞駕老丈,給安排幾間暖和點的屋子,再弄點熱乎的吃食,喂喂馬,馬都累壞了。”銀子在他掌心一閃而沒。

老驛卒枯瘦的手指掂了掂銀子,眼皮都沒抬一下,也沒說話,隻是側過如同朽木般僵硬的身體,讓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昏黃搖曳的光線,如同垂死者的呼吸,照進驛站內部那深邃的黑暗。

驛站大堂比想象中寬敞,卻異常簡陋陰森。粗笨的原木桌椅隨意擺放,地麵是坑窪不平的夯土,踩上去帶著濕冷的黏膩感。中央一個巨大的石砌火塘裡燃燒著粗大的、帶著濕氣的鬆木,跳躍的火焰是唯一的光源和熱源,發出劈啪的爆裂聲和濃煙,將牆壁上掛著的獸皮、繩索、破舊蓑衣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如同無數蟄伏在黑暗中的怪獸,隨著火光張牙舞爪。空氣裡彌漫著柴火的焦糊味和一種仿佛滲入木頭深處、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陳舊黴腐氣息。除了他們,隻有角落裡坐著兩個裹著厚厚皮襖、幾乎縮成一團的商旅打扮的人,圍著火塘烤火,對進來的人隻是漠然地抬了抬眼皮,隨即又低下頭,仿佛兩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老驛卒佝僂著背,步履蹣跚地引著他們走向通往二樓的木樓梯。樓梯踩上去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嘎吱…”呻吟,仿佛隨時會坍塌。二樓的客房更加簡陋,隻有薄薄的、布滿裂縫的木板牆相隔,刺骨的寒風從縫隙裡“嗖嗖”地灌進來,帶來陣陣寒意。走廊狹窄昏暗,隻有儘頭那盞老驛卒放下的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

“熱水在樓下灶房,自己燒。”老驛卒的聲音平板無波,如同念經,“吃食…隻有硬饃和肉乾湯,一會兒送上來。”說完,也不等回應,便慢吞吞地、如同幽靈般轉身下樓,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樓梯下方深沉的黑暗中。

阿爾忒彌斯走到自己房間的窗邊,推開一道縫隙。狂暴的風雪聲立刻湧入。外麵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呼嘯的風雪,寧古塔那龐大而沉默的輪廓在雪幕中若隱若現,如同一頭蟄伏在黑暗深淵、伺機而動的洪荒巨獸。她銀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非人的銳利光芒,聲音低得如同耳語,卻清晰地傳入同伴耳中:“這驛站…太靜了。靜得…像一座等待活祭品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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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軒抱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青霜”,魁梧的身影像一堵鐵壁,無聲地堵在樓梯口,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下方大堂的每一個角落。“那老頭,”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沙場磨礪出的、近乎野獸般的直覺,“走路腳不沾地,呼吸細得聽不見,手上關節粗大變形,虎口和指根的老繭厚得像牛皮…絕不隻是個看門的糟老頭子。”

王景明搓著手,湊到火塘邊烤火,眼睛卻滴溜溜地、如同最機警的耗子,快速掃視著整個大堂的布局、物品、甚至牆角的蛛網。他的鼻子不易察覺地微微翕動:“味兒也不對。除了柴火味、黴味、馬糞味…還有股子…淡淡的腥氣,”他皺緊眉頭,用力嗅了嗅,“像是…鐵鏽混著凍土,還摻著一絲…甜膩的腐爛?”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裡那兩個沉默的商旅,那兩人依舊如同入定般低著頭,仿佛對周遭的一切,包括這濃重的異樣氣味,都毫無知覺。

穆之沒有進房。他站在二樓走廊的欄杆邊,身影幾乎融入陰影,俯瞰著下方火光搖曳、光影扭曲的大堂。跳躍的火光在他冷峻如石雕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變幻不定的陰影。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那兩個形如槁木的商旅,掃過通往灶房和後麵馬廄那如同巨獸喉嚨般黑洞洞的門口,最後落在那老驛卒消失的樓梯下方——那裡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驛站外,風雪正厲,如同萬千怨魂在曠野中淒厲哭嚎。

“都警醒些。”穆之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冰棱墜地,瞬間刺破了驛站內那令人窒息的寂靜,清晰地傳入樓下大堂每個人的耳中。這聲音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洞悉危險的、山雨欲來的凝重,仿佛在宣判:“這地方…是狼窩。狼,已經聞到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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