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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流影亂·龍顏大怒(1 / 1)

京畿,風雪稍歇,然紫宸殿內,寒意刺骨。

那方沾染著刺目猩紅、字字如刀鋒鐫刻的明黃絹帛,被內侍總管王瑾顫抖著捧在鎏金托盤裡。孤穆之立於丹墀之下,玄青官袍襯得他身形如孤峰挺立,雖風塵仆仆,麵色帶著連日奔波與憂憤的蒼白,但脊梁筆直,眼神沉靜如淵,深處卻燃燒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火焰。方才他那番剜心泣血的陳詞,帶著寧古塔的血腥與雪原流犯營的絕望哭嚎,如同重錘,餘音仍在死寂的殿宇中回蕩:

“臣,巡察禦史孤穆之,泣血頓首!遼州之亂,首惡伏誅,脅從者眾,實多裹挾!數萬生靈,非儘豺狼!黑石峪寒窟,十年役成枯骨;世代為奴籍,子孫永墜無間!此非仁政,實乃酷烈過甚,恐傷天和,更失遼地民心!臣冒死泣血,伏乞陛下天恩垂憫!首惡明正典刑,以儆效尤!餘者…懇請陛下開一線天光,酌情處置!或充邊軍效力,或發往他處屯墾,留其生機,彰我皇浩蕩仁德!則遼地幸甚!邊陲幸甚!蒼生幸甚!”

字字句句,裹挾著北疆的凜冽,砸在每一個朝臣的心頭。幾個素以剛直聞名的老臣,看著那絹帛上刺目的血字,聽著穆之嘶啞卻如金鐵交鳴的聲音,終是忍不住出列,聲音帶著悲愴:

“陛下!穆禦史所言…雖言辭激切,然其心昭昭,可鑒日月!數萬之眾,處置過苛,恐非社稷之福啊!”

“陛下明鑒!首惡既除,脅從可憫!若儘數發往死地為奴,恐寒了遼地,乃至天下邊民之心!”

“懇請陛下…三思!”

皇帝端坐於蟠龍金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遮住了大半張臉。唯有那緊握著龍椅扶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的手,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龍袍下翻湧的滔天怒意。好一個孤穆之!竟敢以血為墨,以命為諫,在這金鑾殿上,公然質疑他默許的、三皇子李睿主導的遼州方略!這不僅是打李睿的臉,更是將他這個皇帝逼到了牆角!

“夠了!”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凍徹骨髓的寒意,瞬間壓下所有聲音。他緩緩抬手,指向托盤中的血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刺骨的嘲諷:“穆禦史…憂國憂民,其心…可嘉。”

“遼州流犯處置之事…著刑部、兵部、戶部,會同三皇子行轅,重新議定章程!務求…穩妥,周全!”他將“穩妥周全”四字咬得極重,目光如冰錐般掃過下方那幾個出言的老臣,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退朝——!”王瑾尖細的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破了死寂。朝臣們如同潮水般躬身退出,無人敢再多言一句,殿內隻剩下令人窒息的低氣壓和那方刺眼的血詔。

散朝後的禦書房,門窗緊閉,濃烈的龍涎香氣也壓不住那幾乎爆裂的帝王之怒。

“砰——!!!”

一方上好的端硯被狠狠摜在地上,墨汁四濺,如同潑灑開的汙血,染黑了光潔的金磚。

“好!好一個孤穆之!好一個孤膽直臣!”李玄胤猛地站起,明黃龍袍因劇烈喘息而抖動,冕旒玉珠撞擊出急促碎響。他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被冒犯的狂怒與冰冷的殺意。“以血書脅迫於朕!讓朕在滿朝文武麵前下不來台!他眼裡還有沒有君臣綱常?!”

王瑾和幾個內侍匍匐在地,抖如篩糠。

“他以為他是誰?!仗著手裡那點密旨,仗著在遼州立了些功勞,就敢如此放肆?!朕的兒子在遼州浴血奮戰,整肅吏治!他倒好!躲在後麵,收買人心,沽名釣譽!現在跳出來,公然指責朕的兒子處置不當,指責朕縱容酷政?!他這是要做什麼?收買遼州民心?還是要做那‘為民請命’的千古諍臣,把朕和睿兒釘在昏君暴政的恥辱柱上?!”

咆哮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皇帝幾步衝到禦案前,抓起一疊彈劾孤穆之“擅權”、“結交邊將”、“收留身份不明銀發女子”的奏章,狠狠摔在地上。

“查!給朕徹查!他在遼州,到底收了多少好處!和那些被清洗的官員有無勾連!那個銀發女人,到底是什麼妖物!朕就不信,他渾身上下,就挑不出一點錯處!”怒火宣泄之後,是更深的算計與冰冷。皇帝頹然坐回龍椅,手指用力揉著太陽穴。

“王瑾。”

“奴…奴才在!”王瑾膝行上前。

“擬旨。”皇帝的聲音恢複了帝王的冰冷,不帶一絲情緒,卻比剛才的咆哮更令人膽寒。

“巡察禦史孤穆之,忠勇勤勉,於遼州勘亂有功。然遼州事漸平,南疆瘴癘之地,土司紛爭,吏治不清,亦需乾才整飭。著擢升孤穆之為‘欽命南疆巡察使’,加兵部侍郎銜虛銜),即日離京,赴南疆全權巡察!無旨…不得擅離!”

王瑾心頭劇震!擢升?兵部侍郎銜?聽著是升了!可南疆巡察使?十萬大山,煙瘴橫行,蠱毒遍地,土司林立!曆來官員,非死即變!這分明是流放!是借刀殺人!“無旨不得擅離”更是死命令!這是要將這柄讓陛下顏麵儘失的“直臣之刀”,徹底折斷在那片蠻荒毒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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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遵旨!”王瑾深深叩首,額頭緊貼冰冷地磚。

“還有,”皇帝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針,“他既然那麼關心流犯,那麼想當‘仁者’。告訴他,南疆的土司也常擄掠邊民為奴…讓他好好看看,好好想想!滾!”

王瑾幾乎是爬著退出禦書房。厚重的殿門關上,隔絕了窒息的帝王之怒。他抹了一把冷汗,看著手中那份墨跡未乾的“擢升”聖旨,隻覺得明黃絹帛重逾千斤,燙手無比。

寒風掠過宮牆。王瑾望向遼州的方向,仿佛看到那個一身玄青、脊梁挺直的年輕禦史,正一步步踏入一張由聖旨織就、鋪向南疆無儘毒瘴的羅網之中。

“孤大人…這回…怕是真的要‘孤’了…”一聲微歎,消散在深宮凜冽的風裡。那聖旨上虛銜的光環,如同南疆密林中閃爍的毒蟲熒光,預示著前路莫測的凶險。而遠在遼州行軒的穆之,尚不知命運的風暴已悄然轉向,直指那片傳說中蠱王淵離盤踞的詭譎之地。

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京畿勳貴與權力中樞的圈層中迅速擴散開來,激起層層漣漪。

太子府·暖閣弈局

暖閣內,銀霜炭燒得正旺,驅散了窗外的寒意。太子李恒一身杏黃常服,姿態閒適地坐在暖榻上,指尖拈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棋子,輕輕敲擊著紫檀棋盤,發出清脆的篤篤聲。他對麵,當朝宰輔張居中前皇後張麗華之弟)撚須沉吟,目光落在錯綜複雜的棋局上,卻仿佛穿透了黑白子,看到了更遠的朝堂風雲。

“老三這事乾得…”太子李恒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落下一子,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張居中耳中,“…確實不地道。酷烈了些,吃相…也急了點。”他抬眼,目光清亮,帶著一種洞悉的銳利,“不過嘛,孤穆之這個人…”他頓了頓,指尖摩挲著棋子,笑意更深,“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舅父,你說,若真有那麼一天,他還能全須全尾地從南疆那龍潭虎穴爬回來,這京城…該是怎樣一番風景?”

張居中緩緩落下一枚黑子,動作沉穩如山。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看向太子,臉上是曆經宦海沉浮的平靜,聲音低沉而帶著金石之質:“殿下,此人…非比尋常。其膽魄、其孤直、其背後隱約牽扯的…皆非池中之物。是福?是禍?”他微微搖頭,目光重新落回棋盤,語重心長,“尚未可知。猶如這盤棋,落子無悔,然局勢瞬息萬變,福禍相依,端看執棋者如何應對了。”他意有所指,既指孤穆之,也指太子自身。

武王府·書房陰雲

與太子府的閒適不同,武王府的書房內氣氛壓抑。二皇子武王李繼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背著手在鋪著熊皮的地毯上煩躁地踱步。他猛地停步,一拳砸在紫檀書案上,震得筆架上的狼毫筆一陣亂顫。

“好!好一個老三!”李繼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低吼,充滿了不甘與戾氣,“本王真是瞎了眼!原來這些年,他和他那個看似與世無爭的母後,才是藏得最深的那條毒蛇!寧古塔…哼!好大的一盤棋!用數萬條賤民的命和遼州官場的血,硬生生給他鋪出了一條通天梯!”他眼中燃燒著被愚弄的怒火和強烈的忌憚。

戶部尚書韓林輝,這位武王陣營的錢袋子,端坐在下首的圈椅上,神色相對冷靜。他撫了撫花白的胡須,勸慰道:“殿下息怒。遼州一役,三皇子固然借機清洗了我們的勢力,但殿下細想,太子在遼西的根基,不也被他連根拔起?此乃一石二鳥,也斷了太子一臂!如今局麵,太子雖表麵不動聲色,心中焉能不恨?接下來,殿下隻需穩坐釣魚台,坐觀龍虎鬥。太子與三皇子,必有一番惡戰。我們的對手,暫時…隻剩老三和他那位深宮裡的母後了。”韓林輝眼中閃爍著精明的算計,禍水東引之意昭然若揭。

李繼聞言,暴怒的情緒稍緩,但眉宇間的陰鷙並未散去,他冷哼一聲:“哼!但願如此!且看他們能得意幾時!”

清泉茶館·雅室茶香

上京城西,清泉茶館。一處臨窗的雅室,竹簾半卷,隔絕了外間的喧囂。室內茶香氤氳,炭爐上的小銅壺發出輕微的咕嘟聲。四皇子李信一身素雅的青衫,正專注地擺弄著茶具,動作行雲流水,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他對麵,禦林軍將軍楚墨淵身著便服,卻依舊難掩行伍之人的挺拔英氣,此刻他眉頭緊鎖,盯著杯中碧綠的茶湯,仿佛那不是茶,而是苦酒。

“啪!”楚墨淵終究是忍不住,重重將茶杯頓在桌上,茶水濺出少許。“這叫什麼事兒!先生明明立下大功,明明可以借寧古塔之事堂堂正正回京,受封領賞!現在倒好!‘擢升’?狗屁!那南疆是什麼地方?蠱蟲瘴氣,土司割據,分明是借刀殺人!陛下…陛下他怎能如此?!”他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其中的憤懣與不平。

李信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提起小銅壺,一道滾燙的水線精準地注入楚墨淵麵前的空杯,衝起碧螺春的清香。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尋常事:“墨淵,稍安勿躁。這…才是先生啊。”

楚墨淵一愣,看向李信。

李信放下銅壺,抬眼,清澈的目光透過氤氳的水汽看向楚墨淵,帶著一種少年老成的篤定:“若先生隻求功名利祿,隻圖安穩回京,那便不是我所認識的孤穆之了。他血書直諫,為那數萬流犯爭一線生機,明知會觸怒天顏,依舊義無反顧。此等風骨,此等擔當,豈是區區南疆險途所能嚇退的?”他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輕輕啜飲一口,語氣淡然卻蘊含著強大的信心,“我們隻需靜待。南疆雖險,卻也未必困得住先生。我相信,先生…一定能回來的。而且,是以一種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楚墨淵看著眼前這位年紀雖小,卻心思通透、氣度不凡的四皇子,胸中的鬱氣似乎被那平靜的話語和茶香衝淡了些許。他深吸一口氣,端起那杯重新注滿的茶,一飲而儘,仿佛飲下的是對遠方那位“先生”的信任與等待。“殿下說的是!”

茶香嫋嫋,窗外是京城的繁華與喧囂。雅室之內,少年皇子與年輕將軍的信念,如同爐中不熄的炭火,在寂靜中默默燃燒,等待著遠方可能燎原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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