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侯被陛下罰了禁足三日,抄經百遍。
他如今的地位不犯大錯誤不至於被這麼打臉,像是朝廷官員私下貪汙受賄的事,連禦史台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今日在朝堂上,龍椅上的那位卻不知怎麼得知了安遠侯賣官鬻爵的事情。
雖然安遠侯買賣的隻是幾個不起眼的九品官職,但陛下仍舊龍顏大怒,狠狠敲打了他一番。
可最讓安遠侯驚恐的不是帝王對待他賣官鬻爵的態度。
而是那句看似無意的“既然想讓朕對你刮目相看,想讓天下人都讚你仁善寬厚,便要少做陽奉陰違之事。”
安遠侯怎麼能不明白——
陛下這是在警告他不能嘴上說,私底下也要好好善待檀玉呢!
錦衣衛的眼線遍布全京城。
他們這些臣子家中自然也有皇帝埋下的人,時時刻刻監視著他們的一言一行,不管做什麼說什麼都逃不過陛下的耳目。
安遠侯一想到他們自沈兆成婚後的所作所為幾乎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便覺得頭皮發麻、止不住的渾身發冷。
回去後,他劈頭蓋臉訓斥了自己的夫人一通,警告她再也不許找檀玉麻煩,更不許給檀玉添堵。
可沒想到,已經晚了。
“誰讓你們來的?”
沈兆黑著臉看向自己床榻上不知何時脫衣跪伏著的姐弟二人,額頭青筋鼓起,一股怒火湧上心頭。
“滾出去!”
惡心。
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事情。
“我讓你們滾!”
見他真的發怒,那姐弟二人嚇得臉都白了,卻還是依著吩咐哆哆嗦嗦泣聲道:“求大公子垂憐……”
他們是侯夫人親自挑選出來給沈兆的,今日也是奉了夫人的命令。
眼見著沈兆已經氣到要拔劍殺人,其中長相豔麗的男孩反應迅速,急忙從榻上爬下去:“公子息怒!”
他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奴知道大公子不喜斷袖,願在榻下服侍,做個奴才端茶倒水,公子隻留姐姐一人在身邊即可。”
沈兆黑著臉。
他將劍橫在男孩脖子上,眼神是毫無溫度的冰冷,咬牙道:“我是不喜斷袖不假,但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喜歡一顆母親派來的棋子?”
沈兆最討厭被人算計、安排。
他抬腳將地上的男孩踹到一旁,在榻上女子的尖叫聲中一字一句道:“再不滾,我便殺了你們姐弟二人。”
……
屋子不太隔音,隔壁的動靜和聲音一清二楚傳進來。
檀玉躺在榻上,微微皺了皺眉。
太吵了。
不過最讓檀玉意外的是,沈兆對他的態度大大緩和。
他們成婚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沈兆鮮少會和他發脾氣,多數時候莫名其妙自己生悶氣。
府衙的公務也變得繁多起來,他時常要忙到大半夜。
或許也跟這一點有關,沈兆不在府的白天,檀玉每隔兩三日都會去茶樓聽戲。
比起跟自己這個所謂“夫君”聊天時的話不投機半句多,檀玉與薛奉雪間總有說不完的話。
對方總能夠完全理解到他的意思。
甚至很了解他,在檀玉還沒有張嘴提出自己的要求時,就已經貼心送上了他想要的東西。
不知不覺間,檀玉開始越來越期待和薛奉雪相見的日子。
那是鮮少能讓他覺得不窒息的時光。
算起來,明天好像又是見麵的日子了。
檀玉閉上眼,壓下心裡的期待。
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對。
不論自己和沈兆有沒有感情,他們都是世俗意義上的夫妻。
可一牆之隔,寂靜的夜晚,他卻在床上背著沈兆想另一個男人。
“烹雪煮茶?”
檀玉看著眼前低調奢華的馬車,眼底露出一點遲疑,轉頭看向身後高大的男人。
“我們今日不在這裡聽戲了嗎?”
薛奉雪便搖搖頭:“總是聽戲難免會膩。”
“我聽聞南邊有一處竹林風景極好,今日又有陽光,最適合去欣賞美景。”
檀玉眨眨眼,“哦”了一聲。
“好吧。”
他總是不經意流露出這種懵懂的樣子,就好像無論薛奉雪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都會乖乖答應似的。
每一次檀玉看著他、露出這種毫不設防的模樣時,薛奉雪都有一種想直接將人抱回寢殿的衝動。
然而他現在的“人設”還不允許他這麼做。
既然人不能直接抱回去,收點利息總是要的。
薛奉雪輕輕說了聲“得罪”,微微俯身,修長有力的大手掐著檀玉纖細的腰身,輕而易舉將他直接舉上了馬車。
檀玉被摸了腰,耳根發燙,逃也似得鑽進了馬車裡。
看著平時笑一下能欠他八百條命的陛下,在安遠侯府大公子夫人麵前裝成這副君子模樣時——
馬車兩側偽裝成普通護衛的錦衣衛們咬著牙關,一張張嚴肅的麵容上笑意已經快要憋不住。
救命……
若不是每次陛下回宮都會變回以往那副冷峻無情的模樣,他們還以為主子叫什麼邪物給附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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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怎麼能用那種溫柔的語氣,說出那句“得罪”……
眼神都要黏在那小公子身上了,簡直讓人牙酸的要命。
想他們陛下年少登基,整頓朝綱。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當初未及冠時便親自禦駕親征,征戰沙場。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打得周邊各國國君紛紛跪地哭著求饒。
可陛下毫無波瀾,最後沒辦法那些國君為了保命,隻能簽下字據,承諾年年向周朝進貢歲禮,並割讓城池土地換取安寧。
錦衣衛們很想知道——
他們鐵麵無私、不知溫情為何物的陛下,究竟是被這個已經嫁為人妻的漂亮小公子灌了多少迷魂湯?
三天兩頭就往宮外跑就算了,認識一個多月了彆說名分,連嘴都沒親上呢!
錦衣衛們麵不改色,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都從彼此眼中讀出了對陛下的恨鐵不成鋼。
堂堂大周帝王,居然如此卑微——
唉!
下屬們的眼神交換自然逃不過薛奉雪的雙眼。
他警告似地掃了一眼,目光冷冷。
錦衣衛們一下子正了神色,不敢再笑,指揮使輕咳一聲,替屬下們解了圍。
“大人,請上馬車。”
檀玉等了好一會兒沒看見人,也沒忍住敲了敲車壁。
下一瞬,簾子掀開。
薛奉雪帶著淡淡的寒氣走進來,解下大氅後坐到檀玉身旁。
馬車內部另有乾坤,無煙的昂貴銀絲碳安靜燃燒,四周暖得檀玉額頭浮起汗珠,於是解開了領口的一顆扣子。
薛奉雪目光稍暗,他不動聲色盯著檀玉露出的那截雪白頸子,發現檀玉的側頸有兩顆小痣。
檀玉察覺到他的視線,不解地看他:“怎麼了?”
“沒事……路途稍遠,先吃些東西墊墊。”
薛奉雪移開視線,將一碗熱乳酪變戲法一樣從桌子旁邊的食盒裡拿出來,放在檀玉手中。
檀玉道了謝,接過來低頭慢慢吃著。
他們二人離得近,檀玉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可避免湧入薛奉雪的鼻腔。
馬車內空間有限,因著炭火燒得旺盛,那股氤氳勾人的香氣被熱氣一蒸,愈發濃鬱。
薛奉雪目光越來越深,直勾勾盯著檀玉吃乳酪時微微張開的唇瓣和雪白的齒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