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須國的夜色被矽基文明重新定義。2070年的龍脊山脈東麓，首都“蜃樓”的天際線正以納米級精度生長——鈦合金與生物陶瓷澆築的摩天樓群刺破雲層，表麵流轉的量子點霓虹在大氣中編織成不斷坍縮又重生的光網，如同被禁錮的星雲。懸浮車群以反重力姿態滑過磁懸浮軌道，尾焰拖曳出液態藍寶石般的光痕，引擎嗡鳴低得接近次聲波，卻在掠過玻璃幕牆時震出細微的量子隧穿效應光斑。
葉雲天的指尖停留在“天穹之眼”控製中心的曲麵全息屏上，那是一塊由石墨烯超導材料製成的透明幕布，此刻正流淌著整個城市的神經脈絡：血管般的能源管道中，反物質湮滅產生的能量以伽馬射線形式傳輸；地下數據河奔湧著每秒十萬太字節的信息流，每個數據包都裹著公民生物特征圖譜的加密外殼。他身後，十二台並聯的“伏羲”級生物計算機正以神經元集群的模式運作，處理器核心浸泡在液氦中，發出藍白色的量子糾纏光暈，將空氣冷凝出細小的冰晶。
“首席工程師，a區量子雷達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ai助理“青鸞”的聲音從天花板的聲波共振器中滲出，帶著金屬質感的柔和。葉雲天沒有回頭，目光仍鎖定在屏幕上流動的數據流——那是個人定製係統的底層代碼，本該如清澈溪流般規律，此刻卻在某個節點泛起詭異的漣漪。
這套由他主導研發的係統，曾是龍須國科技皇冠上的明珠。“伏羲”核心通過解析公民的dna端粒、神經突觸圖譜乃至夢境頻率，為每個人生成專屬的生活模塊：癌症患者血液裡的納米機器人會自動定位並吞噬腫瘤細胞，藝術家的創作頭盔能將腦電波轉化為三維光影，甚至連家庭主婦的智能廚具都能根據菜譜預測食材變質時間。議會大廈的全息公告板上，至今還懸浮著係統啟動時的宣言：“科技，當服務於生命的每一個褶皺。”
但此刻，葉雲天的眉頭緊鎖。三天前，國家安全局的暗網爬蟲捕獲到十組異常的量子密鑰交易，交易地點指向城市邊緣的廢棄數據礦場。而更讓他心悸的，是半小時前家中傳來的視頻通訊——四胞胎在育兒室裡同時爆發尖叫，最年輕的葉天寶甚至咬破了嘴唇。
“爸爸！”全息投影裡，葉天龍的小臉因恐懼而扭曲，他攥著葉雲天的虛擬衣角，指節發白，“那些數字……它們在咬媽媽的照片！”
鏡頭晃動著掃過育兒室，葉天虎正用頭撞擊智能牆壁，屏幕上顯示他的腎上腺素水平突破安全閾值；葉天鳳蜷縮在仿生搖椅下，小手裡抓著扯碎的林月瞳照片，碎片上的淡藍色紋路正像活物般蠕動——那是變種人特有的生物能量場印記，林月瞳曾說過，當這種紋路高頻閃爍時，意味著強烈的能量擾動。而此刻，四個孩子掌心的紋路正同步亮起，在育嬰室的黑暗中形成四個幽藍的光點，如同四個警報器。
“青鸞，調取四胞胎的生物磁場記錄。”葉雲天的聲音陡然冷硬，全息屏瞬間分支出數百個子窗口，每幀都跳動著孩子們的腦電波頻譜。他注意到一個規律：每當光點亮度達到峰值，城市東南象限的電磁輻射背景就會出現一個納秒級的尖峰——那裡正是廢棄數據中心的位置。
“警告：東南區能源網出現非授權接入。”青鸞的警報聲突然尖銳起來，控製中心的主屏幕上，代表城市神經網絡的金色脈絡中，八個節點同時變成血紅色。葉雲天放大圖像，看到每個節點都在向外輻射不同頻率的能量波：有的像沙漏般緩慢震蕩，有的如蜂鳴般高頻刺響，還有的呈現出水分子特有的氫鍵振動圖譜。
在城市另一端，廢棄數據中心的鏽蝕閘門後，八個身影正圍坐在一圈發光的量子硬盤前。前生物科技研究員轉動著手中的植入式芯片，屏幕上跳動的壽命數值讓他嘴角抽搐；商業間諜將鏡片式裝置扣在眼窩，腦電波接收器發出細微的電流聲；被解雇的水利工程師敲擊著鍵盤，防洪係統的三維模型在他指尖扭曲成液態刀刃……當第一個係統模塊被強行激活時，整個數據中心的灰塵突然懸浮起來，在幽藍的熒光燈下組成詭異的代碼矩陣。
葉雲天猛地後退一步，後背撞上冰冷的玻璃幕牆。他看到遠處的霓虹燈影突然扭曲，某棟摩天樓的玻璃幕牆上映出不屬於程序的黑色紋路，如同病毒在城市的皮膚下蔓延。四胞胎的尖叫聲還在通訊頻道裡回蕩，夾雜著葉天寶模糊的哭腔：“它們……出來了……”
控製中心的主屏幕突然全屏爆紅，“伏羲”計算機集群發出刺耳的過載警報。葉雲天看著那些血紅色的節點在城市地圖上瘋狂遊走，像八顆毒瘤，正沿著光纖、能源管道和無線網絡，將惡意代碼注入龍須國的每一個數據毛孔。
夜風從打開的通風口灌入，帶著量子計算機冷卻劑的寒意。葉雲天抬起手，指尖再次觸碰全息屏，這一次，他沒有去撫平那些數據流的漣漪，而是調出了塵封已久的加密文件夾——裡麵躺著林月瞳留下的最後一份研究報告，標題是《變種人能量場與量子糾纏的共時性研究》。
霓虹光網在他瞳孔裡碎裂成無數光點，遠處懸浮車的光軌突然紊亂，像是被無形的手撥動的琴弦。一場由0和1引發的風暴，正在這座建立在龍脊之上的科技巨構中，悄然拉開序幕。而他知道，四胞胎掌心的藍色紋路，就是這場風暴最初的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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