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須國的地下數據河在量子隧道中奔湧，而暗網的節點如同河底的磷光生物，在防火牆的陰影裡閃爍不定。“刻漏”交易平台的全息界麵漂浮在廢棄冷藏庫的穹頂，由數百萬個加密數據泡泡組成，每個泡泡裡都懸浮著半透明的沙漏投影——細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流淌，沙粒是由目標人物的端粒序列編碼而成。
“下一位客戶，‘夜鶯’，需求：兌換720小時生命時長。”
說話的人戴著神經接口頭環，裸露的脖頸處能看到生物芯片的金屬觸點。他曾是國家生物科技研究院的核心研究員陳博士，直到三年前因篡改胚胎基因被除名。此刻，他麵前的生物培養艙裡浸泡著數百支玻璃試管，每支試管都連接著納米機器人培養槽，銀白色的機械集群在營養液中如蜂群般躁動，每個機器人的核心都鐫刻著端粒酶的激活代碼。
全息屏上彈出一個加密賬戶，轉入了三十萬單位的“時間幣”——這是暗網特有的貨幣，由被剝離的生命時間量化而成。陳博士嘴角勾起冷笑，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擊，培養艙的機械臂自動抓取一支試管，將納米機器人注入連接著生物信號接收器的金屬導管。
“目標鎖定：公民id，健康評級a+，預期壽命剩餘48.7年。”
三百公裡外，年輕的程序員李偉正在加班，他揉著太陽穴，絲毫沒察覺脖頸皮膚下細微的刺痛。陳博士在暗網界麵按下確認鍵的瞬間，數十億納米機器人如銀色瘟疫般湧入李偉的血液，它們像精準的雕刻刀，沿著端粒酶的軌跡切割著染色體末端的dna重複序列。李偉突然感到一陣心悸，辦公桌上的全息時鐘顯示，他的電子健康手環剛剛更新了數據：預期壽命減少10小時。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時間賭場”，全息賭桌前擠滿了眼神狂熱的賭徒。他們麵前的屏幕上跳動著自己的壽命倒計時，有人正將未來一年的生命作為籌碼押注在虛擬賽馬身上。“買定離手！”莊家的電子音落下，一名賭徒的壽命條瞬間縮短了三年，換來的虛擬貨幣在他視網膜上閃爍了三秒，便因係統抽成化為烏有。
葉雲天是在淩晨三點被警報聲驚醒的。不是“天穹之眼”的係統警報，而是育兒室裡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衝進房間時，看到葉天鳳正用發光的指尖在智能牆壁上瘋狂塗抹，原本純白的牆麵被灼燒出幽藍色的紋路——那是一個不斷旋轉的沙漏，沙粒像活物般蠕動，每顆都帶著二進製代碼的光暈。
“爸爸……沙子在吃他！”葉天鳳指著牆壁上的沙漏，小臉上滿是淚水，“他的心跳好快，沙子就掉得更快了！”
其他三胞胎也縮在角落，葉天龍捂著胸口，呼吸急促；葉天虎的掌心紋路亮得刺眼，仿佛有電流通過；葉天寶則抱著頭，反複念叨：“數字在漏……止不住了……”
葉雲天立刻調出孩子們的生物監測數據，瞳孔驟然收縮——四個孩子的心率都超過了140次分鐘，而他們的腦電波頻譜上，正疊加著一種規律的高頻振蕩，頻率與序章中發現的異常能量波完全一致。他迅速連接“天穹之眼”的醫療數據接口，搜索近期猝死案例，當看到“早衰症”患者張偉的屍檢報告時，後頸的汗毛瞬間豎起。
報告顯示，張偉體內細胞的端粒長度僅相當於八十歲老人，而他實際年齡隻有三十四歲。更詭異的是，其血液中檢測到微量的納米機器人殘骸，殘骸外殼刻著已被禁用的早期端粒酶實驗編號——那正是陳博士當年負責的項目代碼。
“青鸞，調取過去24小時內所有‘早衰症’死者的心率波動曲線。”葉雲天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全息屏上立刻鋪開數十條波形圖，他敏銳地發現，每位死者在心臟驟停前一分鐘，心率都曾突破220次分鐘的生理極限，如同被某種外力強行推到了臨界點。
“首席工程師，東南區能源網出現周期性負荷波動。”青鸞的聲音適時響起，屏幕切換到城市能源分布圖，一個紅點在暗網交易活躍的區域規律性閃爍，“波動頻率與四胞胎腦電波異常頻率吻合，能量特征指向生物時鐘同步信號。”
生物時鐘同步——葉雲天猛地想起陳博士論文裡的一個冷門理論：早期端粒酶實驗中，曾嘗試用心臟搏動頻率作為納米機器人的同步信號，以確保端粒切割的精確性，但因心率異常會導致機器人過載而被廢棄。
“原來如此……”葉雲天的指尖在全息屏上劃出複雜的軌跡，調出納米機器人的理論模型，“他們用生物時鐘做同步基準，當目標心率超過閾值，機器人就會因同步信號紊亂而過載停機……但這也意味著——”
他突然停住，眼神變得銳利。如果係統依賴心率同步，那麼反製的關鍵就在於製造心率異常。但此刻，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暗網搜索結果裡跳出的“時間期貨”交易頁麵——無數賭徒正在用未來的生命時長作為杠杆，而他們的心率數據，正通過可穿戴設備實時傳輸到交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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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葉天鳳突然指著牆壁上逐漸暗淡的沙漏紋路，“沙子不掉了……他不動了……”
葉雲天猛地看向醫療數據終端，最新一條死亡報告彈出：公民id，死於急性心臟衰竭，屍檢初步判斷為罕見早衰症。而死者的最後位置，顯示在“時間賭場”的全息賭桌前。
冷藏庫內，陳博士看著賬戶裡新增的“時間幣”，滿意地摘下頭環。他沒注意到，培養艙裡的納米機器人集群突然出現了幾秒鐘的無序運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而在城市的量子網絡深處，葉雲天已經鎖定了那個規律性閃爍的能源節點，他在全息屏上寫下一行指令，發送給“天穹之眼”的防禦模塊：
“建立生物時鐘頻率乾擾場，重點覆蓋暗網交易活躍區及‘時間賭場’周邊，閾值設定：180次分鐘。”
藍色的防禦光暈無聲地擴散開來，籠罩了城市的地下角落。而此刻，在某個正在進行“時間期貨”交易的賭徒體內，納米機器人剛剛準備開始切割端粒，突然接收到混亂的心率同步信號，金屬集群在血液中茫然地旋轉起來，像迷途的蜂群。
刻漏的沙粒，第一次在黑暗中停滯了。但葉雲天知道，這僅僅是開始——當生命被量化成可交易的代碼，這場與時間的賭博，才剛剛露出最鋒利的獠牙。他看向育兒室裡逐漸平靜下來的四胞胎，葉天鳳掌心的藍色紋路還在微弱閃爍，仿佛在描摹著某個瀕死代碼的最後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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