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尾村的夜晚,總是帶著明海特有的潮氣。月光像一層薄紗,輕輕覆蓋在白牆黑瓦上,也覆蓋在村頭那棵老槐樹上,樹影婆娑,如同鬼魅在低語。
第七個“歸人”——何琪山出現在舊倉庫的消息,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村裡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漣漪。村民們隱約感覺到,這幾天接二連三出現的陌生人,以及那個時常出現的白發老者,似乎都與這個拄著拐杖、埋頭寫公式的古怪老頭有著某種聯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期待與不安,仿佛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亮了。
不是月亮的清輝,也不是星星的微光,而是一種奇異的、帶著金屬質感的銀白色光芒。光芒從村子上空的某一點爆發出來,迅速擴散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與一年前葉雲天消失時那道撕裂現實的漩渦,一模一樣。
漩渦中,星塵流轉,光影變幻,仿佛蘊藏著整個宇宙的奧秘。強大的能量波動以漩渦為中心擴散開來,吹得村口的老槐樹嘩嘩作響,吹得村民們紛紛走出家門,驚疑不定地抬頭仰望。
鳳尾村的七個“歸人”,此刻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不約而同地朝著漩渦下方聚集而來。劉建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周敏君合上了磨破的筆記本,孫誌強緊了緊腰間的酒葫蘆,何世明提著他的藥箱,何世昌下意識地按住了胸前的懷表,何必強的母親解下了圍裙,而何琪山,則拄著拐杖,從舊倉庫裡慢慢走出,渾濁的眼睛裡映著漩渦的光芒,帶著一種複雜難言的神情。
漩渦的中心,一道身影緩緩降落。
風係異能裹挾著星塵,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流動的光暈。他穿著一件普通的黑色風衣,身形挺拔,麵容與一年前相比似乎沒有太大變化,隻是眼角,多了一道細微的、如同被時間刻下的細紋。
是葉雲天。
他穩穩地落在地麵上,腳下的青石板被星塵覆蓋,發出細碎的熒光。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麵前的七個“歸人”,最終定格在他們臉上那既茫然又帶著一絲熟悉的神情上。
“我回來了。”葉雲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穿越時間的沙啞,卻異常清晰。
劉建國第一個走上前,嘴唇動了動,想問什麼,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葉雲天看著他,也看著其他人,緩緩解釋道:“我在時間的縫隙裡找到了他們。”他頓了頓,目光轉向何琪山,“何琪山的實驗扭曲了時間線,這些人的意識被永遠困在了‘死亡瞬間’,重複著最後的痛苦和執念。”
“鳳尾村,”他環視著這個寧靜的村莊,“是我用蛇形戒指的能量創造的‘時間琥珀’。這裡的時間流速相對穩定,能讓他們的意識碎片暫時‘活’過來,不再受困於那永恒的最後一刻。”
眾人沉默著,消化著這匪夷所思的解釋。時間琥珀?意識碎片?這些詞語超出了他們的認知,卻又奇異地貼合著他們自身的經曆——模糊的記憶,對某個瞬間的深刻烙印,以及來到這個村莊後的微妙平靜。
葉雲天的目光越過他們,落在了人群後方那個一直沉默的白發老者身上。
老者緩緩走上前。
在葉雲天的注視下,他摘下了頭上的草帽。月光照亮了他的臉,那輪廓,那眉眼,分明就是葉雲天的爺爺,葉浩龍。
“爸。”葉雲天輕聲喊道,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感。
這聲“爸”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何琪山和孫誌強,他們怔怔地看著老者,眼神複雜。
“這是……”孫誌強喃喃道。
“是投影。”葉雲天解釋,“用我對爺爺的記憶,結合蛇形戒指中殘留的他的意識碎片,構建的‘時間錨點’。沒有他穩定這裡的時間流,鳳尾村早就崩塌了。”
葉浩龍的投影看著葉雲天,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如同生前一般。
“您當年沒阻止何琪山,”葉雲天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理解,“不是因為懦弱,是怕強行中斷實驗,會導致時間流徹底崩潰,造成更大的災難。”
葉浩龍的投影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葉雲天的肩膀。那觸感很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認可。拍完,他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像冰雪消融在月光裡,一點點消散在空氣中,最終隻留下一片淡淡的光暈,融入了鳳尾村的夜色中。
孫誌強看著葉浩龍消失的地方,眼圈紅了,嘴裡嘟囔著:“這老東西……總算能安心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村口的方向走來,步伐有些踉蹌,卻異常堅定。
是何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