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7月12日,午後的陽光被實驗室厚重的窗簾濾成一片昏黃,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金屬氧化的混合氣味,像一口密封了太久的罐頭。牆上的石英鐘秒針哢嗒作響,每一聲都敲在何琪山繃緊的神經上——他盯著表盤,在心裡默數到第七下時,右手悄悄握住了藏在操作台下方的注射器。
注射器裡的液體呈詭異的銀灰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流動的光澤,像融化的水銀。這是他瞞著整個研究小組偷偷調配的“時間加速劑”,理論上能讓局部空間的時間流速提升百倍,但副作用是不可控的能量脈衝——小組的安全守則裡,這玩意兒被列為“絕對禁止使用”的危險品,旁邊用紅墨水畫了三個驚歎號。
但何琪山不在乎。他盯著操作台中央的“時間錨點發生器”,那台由無數銅線圈和真空管組成的機器正發出輕微的嗡鳴,指示燈按紅、黃、綠的順序規律閃爍,像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這是他耗費五年心血的成果,距離“證明時間可控”隻差最後一步。隻要注入加速劑,讓錨點在臨界狀態下運行十分鐘,他就能收集到足以顛覆物理學界的數據。
“老劉,左側電容的電壓再調高一格,穩定在220伏。”何琪山的聲音儘量保持平穩,左手假裝在記錄數據,右手卻將注射器的針頭對準了發生器側麵的隱秘接口——那是他特意預留的“緊急注入口”,本該在機器過載時注入冷卻劑,此刻卻成了他冒險的通道。
劉建國正蹲在儀器下方,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脖子上掛著一把用紅繩係著的扳手,那是他父親傳下來的,據說能“鎮住邪門的電流”。他皺著眉調整旋鈕,嘴裡嘟囔著:“老何,這電壓已經快到臨界值了,再高怕是要跳閘。上周三調試時,就因為超了0.5伏,燒了三個真空管,你忘了?”
他的手指粗糙,布滿細小的傷痕——那是幾十年跟電路、機器打交道留下的印記。作為小組裡最資深的技術員,他對儀器的熟悉程度甚至超過了設計者何琪山,總能在機器出問題前嗅到危險的味道。此刻,他鼻子裡的那股“焦糊味”越來越濃,不是真的有東西燒起來,而是一種直覺,像暴雨來臨前空氣裡的悶濕感。
操作台側麵的警報器突然發出“嘀——”的一聲輕響,綠色指示燈開始不規則地閃爍。何琪山眼神一厲,不再猶豫,右手猛地將注射器的推杆壓到底!銀灰色的液體像一條受驚的蛇,瞬間鑽進了注入口。
幾乎在同時,劉建國直起身,剛想說“不對勁,快停機”,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實驗室角落的陰影裡,站著一個人。
那是個老者,穿著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中山裝,頭發花白,梳理得很整齊。最顯眼的是他的左手,戴著一隻銀質的手套,手套的關節處有細密的紋路,在昏黃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劉建國愣了一下——他明明記得半小時前鎖好了實驗室的門,這老頭是怎麼進來的?剛才他蹲在地上調試儀器時,身後絕沒有人。
老者沒有看他,隻是望著操作台中央的時間錨點發生器,眉頭微蹙,仿佛在觀察一件熟悉的舊物。他的身影像是和角落的陰影融在一起,若非那隻銀手套反射的微光,劉建國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嘀——嘀——嘀——”警報器的聲音突然急促起來,紅色指示燈開始瘋狂閃爍,像是在尖叫。操作台的顯示屏上,代表時間流速的曲線突然向上翹起,形成一道陡峭的折線,數字從“1x”瘋狂跳動:2x,5x,10x……
“不好!”劉建國心裡一沉,伸手就要去按操作台右下角的紅色按鈕——那是緊急製動開關,按下後會瞬間切斷所有電源,強製終止實驗。這是安全手冊裡的第一反應,他練過無數次,閉著眼睛都能摸到按鈕的位置。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按鈕的瞬間,一隻手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腕。是那個老者,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身邊。老者的手掌很穩,溫度卻很低,隔著工裝布料都能感覺到一絲涼意。
“緊急製動會引時間流反噬。”老者的聲音很低,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共鳴,“試試切斷加速劑傳輸管。”
他說著,另一隻手沒有戴手套,手指修長,指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乾淨)遞過來一塊巴掌大的木牌。木牌是普通的楊木,邊緣有些磨損,上麵用刻刀歪歪扭扭地刻著兩個字:倫理。刻痕很深,像是用儘了力氣,筆畫的末端還帶著細微的木屑。
劉建國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認識這個老者,也不明白“時間流反噬”是什麼意思,但老者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像是經曆過無數次這樣的危機,那眼神裡的篤定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更奇怪的是那塊木牌,“倫理”兩個字像兩把小錘子,輕輕敲在他的心上——他想起組長葉浩龍上周開會時說的話:“搞研究不是賭博,不能拿人命換數據,這是底線,是……”當時葉浩龍沒說下去,但劉建國記得他眼裡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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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警報器的聲音變成了尖銳的長鳴,操作台開始輕微震動,時間錨點發生器的外殼泛起一層不正常的紅光。
沒有時間猶豫了。劉建國幾乎是下意識地甩開老者的手,轉身撲向操作台側麵——那裡有一根銀色的細管,正是連接注入口和發生器核心的加速劑傳輸管。他摸出彆在腰間的電工刀,刀刃劃過空氣,帶著一道寒光,“唰”地一下切斷了管子!
就在管子斷裂的瞬間,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
銀灰色的加速劑在斷裂的空管裡失去了宣泄口,瞬間在管內引爆,衝擊波裹挾著灼熱的氣浪從管口噴湧而出。劉建國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胸口,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飛去,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咳咳……”他嗆咳著睜開眼,手臂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低頭一看,袖子被氣浪撕開一道口子,一道血痕從手肘延伸到手腕,血珠正爭先恐後地往外冒。但奇怪的是,預想中能掀翻整間實驗室的爆炸並沒有發生,除了斷裂的傳輸管周圍一片焦黑,其他儀器隻是輕微晃動,甚至連頭頂的白熾燈都還亮著。
威力減了大半。
劉建國撐著牆站起來,手臂的疼痛讓他清醒了不少。他猛地回頭,想找到那個提醒他的老者——剛才那一下,分明是救了他的命。
但實驗室的角落空空如也,哪裡還有老者的身影?隻有那塊刻著“倫理”的木牌,靜靜地躺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被氣浪掀起來的灰塵覆蓋了一角。
“混蛋!”一聲怒吼從操作台那邊傳來。何琪山站在發生器前,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看著斷裂的傳輸管和焦黑的管口,手裡的注射器“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銀灰色的液體在地麵上迅速蒸發,留下幾縷白色的煙霧。
他的計劃毀了。隻差一步,就差十分鐘……他死死地盯著那根斷裂的管子,眼神裡充滿了憤怒和不甘,卻沒注意到,劉建國撿起來的那塊木牌上,“倫理”兩個字的刻痕裡,似乎有微弱的風在流動,像一聲歎息,又像一聲提醒。
牆上的石英鐘還在哢嗒作響,秒針走過十二,指向了十三。1975年7月12日的這個午後,實驗室裡彌漫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而時間的河流,已經在無人察覺的地方,悄然轉向了新的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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