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山飛船進入鏡像宇宙的瞬間，葉天涯感覺自己的視網膜上蒙了一層水膜——舷窗外的星光都帶著重影，左邊是明亮的實體，右邊是透明的幻影，兩者以微妙的頻率交替閃爍，像老式電視信號不良時的畫麵。
“這不是視覺誤差。”葉韻鈿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正盯著自己映在艙壁上的影子，眉頭緊鎖。葉天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艙壁上的影子比葉韻鈿本人的動作慢了半拍，當葉韻鈿抬起左手時，影子卻抬了右手，指尖還殘留著一絲不該有的、扭曲的黑色。
“虛實疊加帶，”葉韻鈿的指尖劃過艙壁，影子的指尖卻反向劃過，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灰色痕跡，“鏡像宇宙的正常狀態是‘實為主，虛為輔’，就像硬幣的正反麵，各自獨立又相互依存。但現在，虛實的邊界在溶解，就像墨水滴進了清水，兩邊都在被對方染色。”
飛船突然劇烈顛簸起來，不是機械故障的震動，而是一種空間層麵的“錯位”——葉天涯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瞬間劈成兩半，一半留在座椅上，一半穿透了艙壁，看到了外麵漂浮的、半透明的星球幻影那是實體星球的鏡像）。這種感覺隻持續了半秒，卻讓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穿過‘維度褶皺’了。”葉韻鈿臉色平靜，似乎早已習慣這種不適，“前麵就是‘破碎咒語雲’的鏡像版本——在這裡，連魔法宇宙的災難都被複製了，隻是變成了更詭異的形態。”
舷窗外，果然飄來一片由半透明碎片組成的雲層。那些碎片不是咒語，而是無數麵破碎的鏡子，每一片鏡子裡都映著不同的畫麵：有的是燃燒的星球，有的是乾涸的海洋，有的是凝固的風暴。當飛船穿過雲層時，葉天涯看到一片鏡子碎片映出了自己的臉，但那張臉的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眼神裡充滿了不屬於他的、冰冷的惡意。
彈彈5號的全息影像在控製台上方亮起，它的數據流呈現出一種奇特的“雙影”狀態，像是兩個重疊的影像在微微錯開，電子音也帶著輕微的回音：“檢測到‘虛實同化’能量場，強度超出預警閾值。裁決星球已鎖定，其鏡像與實體的重合度達94——這是危險信號，正常情況下，重合度不會超過30。”
葉天涯調出裁決星球的資料——那曾是鏡像宇宙的“秩序錨點”，負責仲裁實體與鏡像之間的糾紛，確保雙方互不乾涉。資料裡的星球圖片，是一座由鏡麵建築組成的城市，實體與鏡像完美對稱，像一幅精致的立體畫。而此刻舷窗外的星球，卻像被人強行揉皺又展開的紙，一半是實體的斷壁殘垣灰色），一半是鏡像的完整建築半透明的白色），兩者犬牙交錯，沒有任何邏輯可言。
雙麵廢墟
綠豆山飛船降落在裁決星球的“鏡像廣場”遺址。這裡曾經是實體與鏡像居民交換信息的地方，地麵鋪著能完美反射光線的“均衡石”。但現在，均衡石碎裂成無數塊，一半埋在灰色的瓦礫實體廢墟）裡，一半懸浮在半空中鏡像殘骸），懸浮的石塊上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扭曲的、倒過來的城市景象。
葉韻鈿邁出飛船，他的腳步在地麵上留下兩道影子——一道是實體的黑色，一道是半透明的白色。當他走向廣場中央那麵最大的、殘破的鏡子曾經的“裁決鏡”）時，兩道影子突然開始相互排斥，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它們在‘爭奪主導權’。”葉韻鈿的聲音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沙啞，“實體影子想吞噬鏡像影子，鏡像影子也想取代實體。這就是破鏡者的目的——打破‘主次’，讓虛實陷入永恒的爭鬥，最後融合成一團沒有邏輯的混沌。”
羅金鳳通過通訊器傳來的“環境分析儀”數據顯示：空氣中的“虛實粒子”比例嚴重失衡，正常情況下11的平衡，現在變成了73，且還在不斷波動。“這意味著，”葉天涯看著屏幕上跳動的紅色警告，“實體正在被鏡像‘汙染’，鏡像也在被實體‘同化’。你看那邊的斷牆——”
他指向不遠處一麵傾斜的實體牆壁，牆壁的上半部分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的白色，能透過它看到後麵的景象，但景象是倒過來的；而牆壁旁邊的鏡像建築半透明的白色），下半部分卻染上了灰色，變得模糊不清，像水墨畫暈開的痕跡。
葉韻鈿走到裁決鏡前，鏡子裡的“他”穿著同樣的衣服，做出同樣的動作，看起來與正常鏡像無異。葉天涯正想說“這麵鏡子好像還正常”，鏡中的葉韻鈿突然笑了——那笑容極其詭異，嘴角咧開到耳根，露出尖銳的、非人的牙齒。緊接著，鏡中人猛地伸出手，指尖穿透了鏡麵那層薄薄的玻璃在接觸到手指的瞬間像液體般融化），帶著黑色的霧氣抓向現實中的葉韻鈿！
“小心！”葉天涯一把將葉韻鈿拉回來。
鏡中人的手抓了個空，停留在現實空間中，那隻手呈現出半透明的黑色，指甲長得像鐮刀。鏡中的葉韻鈿或者說，占據了鏡像的“破鏡者碎片”）露出更加猙獰的表情，嘴巴開合著，卻沒有聲音傳出，但葉韻鈿能“聽”到它的意識：“加入我們……打破界限……你會成為新的‘混沌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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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誘惑我。”葉韻鈿的臉色蒼白，他盯著那隻停在半空的黑色手臂，手臂正在緩慢地、像墨水滲透紙張般侵蝕周圍的空氣，讓實體空間泛起漣漪，“破鏡者不僅能同化虛實，還能汙染意識——讓你相信，混沌才是最終的歸宿。”
彈彈5號的數據流突然分成兩股，一股纏繞住那隻黑色手臂，一股延伸到裁決鏡內部。淡紫色的光芒亮起時，黑色手臂像被灼燒般縮回鏡子裡，鏡中的詭異笑容也隨之消失，鏡子恢複了正常的反射功能，但表麵多了一層細密的裂紋。
“破鏡者碎片已驅逐，”彈彈5號的雙影數據流稍微穩定了一些，“但它的能量殘留與魔法宇宙的‘噬魔之影’同源性達89，都具有‘瓦解規則邊界’的特征。不同的是，噬魔之影針對‘契約連接’，破鏡者針對‘虛實界限’。”
葉天涯蹲下身，檢查著剛才黑色手臂接觸過的地麵。那裡的均衡石碎片完全變成了黑色，表麵刻著與魔法宇宙“被篡改契約”相似的螺旋紋路，隻是紋路的走向是雙向的，像兩條相互纏繞又相互排斥的蛇。
“它們的‘破壞邏輯’是一致的，”葉天涯用樣本袋收集了一塊黑色碎片，“都是為了打破宇宙的‘獨特性’。暴風宇宙的‘平衡’，水係宇宙的‘連接’，火焰宇宙的‘能量轉化’，魔法宇宙的‘契約’，鏡像宇宙的‘虛實’……每個宇宙最核心的規則，都在被針對性地瓦解。”
鏡像記錄儀
他們在廢墟深處搜索時，葉天涯的探測器突然發出了微弱的信號。信號來自廣場邊緣一棟半埋在瓦礫中的建築——根據葉韻鈿的記憶，這裡曾是“鏡像檔案館”，存放著記錄實體與鏡像互動曆史的“鏡像記錄儀”。
建築的一半是實體廢墟灰色），一半是鏡像幻影半透明白色）。他們穿過實體的門框時，身體瞬間產生了“失重感”，仿佛穿過了一層水膜，進入了建築內部——這裡的景象更加混亂，實體的書架灰色）與鏡像的書架白色）交叉重疊，書架上的“記錄水晶”有的懸浮在空中，有的嵌在牆壁裡，水晶中播放的影像都是破碎的、倒放的，聲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
“找到了！”葉天涯在建築最裡麵，發現了一台半埋在實體瓦礫中、但仍有一半屏幕在發光的設備——鏡像記錄儀。它的外殼是銀色的，刻著與裁決鏡相同的花紋，屏幕上閃爍著最後的記錄畫麵：一群穿著白色長袍的“守鏡人”鏡像宇宙的秩序維護者），正在用銀色的能量線修補一麵出現裂痕的鏡子，但裂痕中不斷湧出黑色的霧氣，霧氣接觸到能量線就使其崩解，最後守鏡人被黑霧吞噬，屏幕變成一片雪花。
葉韻鈿小心翼翼地拆開記錄儀的外殼，取出裡麵的能量核心一塊藍色的水晶）。水晶剛離開記錄儀，就發出強烈的光芒，在空中投射出一段完整的影像——
那是破鏡者首次出現的記錄：一團純粹的黑色霧氣，沒有固定形態，像活物般鑽進了裁決鏡。鏡子在接觸到霧氣的瞬間，表麵的花紋開始反轉，從銀色變成黑色。緊接著，鏡中的鏡像居民開始變得狂躁，攻擊現實中的自己。守鏡人試圖用“均衡咒語”驅逐霧氣，但咒語剛念出，就被鏡子反射回來，擊中了守鏡人自己。影像的最後，是整個裁決星球的虛實邊界開始溶解，像被潑了墨的宣紙。
“這是五年前的記錄，”葉韻鈿關掉影像，將藍色水晶遞給葉天涯，“那時破鏡者還隻能通過鏡子影響現實。但現在，它們已經能直接在實體空間顯現了——就像剛才那隻從鏡子裡伸出來的手。”
葉天涯將水晶接入飛船的分析係統，彈彈5號的數據流立刻覆蓋了水晶，開始提取其中的能量特征。屏幕上很快彈出一串波形圖，與魔法宇宙“噬魔之影”的能量圖譜進行對比——兩者的底層波動頻率完全一致，隻是表現形態不同，一個像鋸齒噬魔之影），一個像波浪破鏡者）。
“同源性確認，100。”彈彈5號的電子音帶著最終的定論，“它們是同一股域外力量，在不同宇宙的不同‘載體’。”
就在這時，整個建築突然劇烈搖晃起來。葉天涯看向窗外，隻見廣場上的鏡像殘骸半透明白色）開始快速“墜落”，像雨滴般砸向實體廢墟，每一次撞擊都產生巨大的衝擊波，將實體瓦礫震得懸浮起來。更可怕的是，那些懸浮的實體瓦礫在接觸到鏡像殘骸後，開始迅速“白化”，變成半透明的狀態，然後像融化的冰一樣消失。
“鏡像開始大規模吞噬實體了！”葉天涯看著屏幕上的“虛實粒子”比例，已經變成了55，且白色粒子還在瘋狂增長，“快撤！”
他們抱著鏡像記錄儀的能量核心，拚命衝出建築。身後，整棟建築在鏡像與實體的相互吞噬中，扭曲成一個黑色的漩渦，然後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緊急躍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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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飛船的路上，裁決星球的“虛實融合”速度加快了。地麵在融化，天空在坍塌，實體的灰色與鏡像的白色像兩種顏料在水中混合，變成渾濁的灰色。那些懸浮的鏡像石塊不再映出倒過來的景象，而是映出一片純粹的黑色，像一個個微型黑洞。
葉韻鈿最後看了一眼那麵殘破的裁決鏡，鏡子裡已經沒有任何影像，隻有一片翻滾的黑色霧氣，霧氣中隱約能看到無數雙眼睛在轉動，都在“注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它們在學習如何‘脫離鏡子’。”葉韻鈿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恐懼，“一旦破鏡者完全掌握在實體空間自由活動的能力，整個鏡像宇宙就會變成一個‘混沌發生器’，然後汙染其他宇宙的虛實規則。”
綠豆山飛船升空時，葉天涯從舷窗往下看，整個裁決星球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旋轉的灰色漩渦，漩渦中不斷有白色和黑色的碎片被甩出，像煙花般消散在宇宙中。探測器顯示，漩渦的中心，有一個與暴風宇宙“風洞核心”、水係宇宙“鏽蝕核心”、火焰宇宙“灰燼核心”能量特征相似的黑色點——那是破鏡者的能量源。
“數據提取完畢，”葉天涯將藍色水晶中的信息發送給所有飛船，“破鏡者的能量特征、破鏡過程、與其他宇宙威脅的同源性，都已確認。”
彈彈5號的雙影數據流在控製台前閃爍，電子音的回音越來越重：“所有宇宙的‘破壞源’，正在形成一個‘能量網絡’……它們的坐標，都指向同一個未知區域……”
葉韻鈿靠在椅背上，他的兩道影子終於重新重合，恢複了正常。但他知道，那隻是暫時的——鏡像宇宙的失衡，已經像一根刺，紮進了所有宇宙的“規則心臟”。
“下一個是食品宇宙，”葉韻鈿望著窗外逐漸恢複正常的、沒有重影的星空，聲音疲憊，“不知道葉雲吞要麵對的‘虛無粒子’，是不是也帶著這種‘吞噬一切獨特性’的瘋狂。”
葉天涯沒有說話，隻是將飛船的速度提到最大。綠豆山飛船衝破鏡像宇宙的“虛實疊加帶”時，舷窗上的重影突然消失，所有景象都恢複了正常的、單一的形態。但那種被“雙重現實”撕裂的眩暈感，卻久久不散。
屏幕上，五個宇宙的“破壞源”坐標連成了一個不規則的五角星，每個角都在緩慢地向中心收縮，仿佛要捏碎中間那片最後的、乾淨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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