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號”的躍遷引擎在一片粘稠的能量場中緩緩減速，當星艦完全脫離躍遷狀態時，主控艙內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眼前的橡皮星，顛覆了他們對“星球”的所有認知。
這是一顆懸浮在變形星係中央的膠質星球，通體呈現出半透明的乳白色，像一顆被放大了無數倍的果凍。它沒有堅硬的地殼，地表是流動的膠質體，隨著星係引力的變化隨意伸縮變形：剛才還是平緩的平原，轉眼間就隆起一座柔軟的山丘；遠方的峽穀在引力波的作用下緩緩合攏，又在幾秒後重新張開，像一張呼吸的巨口。最奇特的是它的“大氣層”——那是一層薄薄的彈性膜，能隨著星球的伸縮一起律動，將內部的膠質環境與外部的宇宙真空隔絕開來。
“引力場極不穩定，”林月瞳盯著探測儀器，眉頭微蹙，“地表的膠質物質含有未知的彈性聚合物，硬度能在0.1秒內從液態調整到固態。我們的登陸艙可能需要特殊緩衝。”
葉雲天透過觀測窗，看到膠質地表上有無數個細小的黑點在移動。這些黑點時而聚成一團，時而分散開來，移動時會在地表留下淡淡的痕跡，隨後又被膠質自動撫平。“那些就是橡皮星人？”
“根據盟約檔案，”彈彈首領的紫色光紋輕輕波動，“他們是矽基與膠質的混合體，身體能在分子層麵重組，拉伸極限可達自身長度的五十倍。五百年前，我們幫他們繪製了避開‘潮汐撕裂帶’的航線，否則這顆星球早就被星係引力撕碎了。”
“聚合號”小心翼翼地穿過那層彈性膜，進入橡皮星的內部。沒有劇烈的震動，隻有一種被柔軟物質包裹的奇異觸感，仿佛沉入了溫暖的海洋。星艦懸停在一片相對平穩的膠質平原上空，下方的膠質體像鏡子般倒映出“聚合號”的輪廓。
沒過多久，地麵的膠質開始湧動，無數個小黑點從四麵八方彙聚過來。它們逐漸靠近，身形也慢慢清晰——橡皮星人比想象中更小，平均身高隻有半米，通體漆黑，身體是光滑的膠質球體，沒有明顯的五官，隻在球體表麵分布著細密的黑色紋路。
它們的移動方式十分特彆：不是行走，而是通過身體的伸縮滾動前進，像一群被風吹動的墨色彈珠。當它們聚集到“聚合號”下方時，最前方的一個稍大的橡皮星人突然拉長身體，變成一根黑色的膠管，頂端微微鼓起，對著星艦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
“這是他們的聲波語言，”彈彈7號迅速啟動翻譯程序，“正在解析……他們說，‘外來者，你們的金屬外殼會刮傷我們的土地，請收起起落架，直接落在膠質地麵上。’”
葉雲天示意駕駛員照做。“聚合號”緩緩降下，當艦體接觸到膠質地麵的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陣輕微的下陷——地表像一張巨大的床墊，穩穩地托住了星艦，下陷的部分在幾秒後就緩緩回彈，將星艦微微托起，仿佛在表達一種友好的“擁抱”。
葉雲天、羅金鳳、葉雲甜帶著彈彈首領走出登陸艙，腳下的膠質地麵傳來奇特的觸感：柔軟卻不粘稠，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彈性，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隨後被迅速撫平。
那個稍大的橡皮星人——顯然是他們的首領，再次拉長身體，這一次，它的身體變成了扁平的片狀，表麵的黑色紋路組成了與彈彈星人類似的符文。“我們感知到了你們的焦慮，”翻譯程序將嗡鳴轉化為文字，“也知道泰坦星人的事。他們三個月前來過，用激光切割我們的膠質土地，說是‘測試材料彈性’，其實是在尋找星球的能量核心。”
它的身體突然收縮成球狀，又猛地炸開成一張巨大的黑色網，網的邊緣還殘留著幾處透明的缺口。“這是他們的激光留下的，”符文閃爍著憤怒的光芒，“我們的身體能吸收常規能量，但激光會破壞膠質的分子結構。泰坦星人，是宇宙的‘撕裂者’，他們不喜歡‘柔軟’，隻喜歡‘破碎’。”
“所以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葉雲天蹲下身，儘量讓自己的視線與橡皮星人平齊，“泰坦星人正在圍攻彈彈星，他們的艦隊強大，但也有弱點。你們擅長滲透和躲避，這正是我們缺少的能力。”
橡皮星人首領沉默了片刻，身體緩緩恢複成球狀。“我們的族人害怕，”符文的光芒變得黯淡，“泰坦星人的戰艦是堅硬的金屬，我們的身體雖然能變形，但無法對抗激光炮。去了，隻是變成他們炮口下的碎片，像那些被切割的膠質一樣。”
周圍的橡皮星人紛紛收縮身體，貼在膠質地麵上，仿佛在表達恐懼。有的甚至將身體埋入地表，隻露出一小部分，像一顆顆黑色的種子。
“你們不是去對抗激光炮的。”羅金鳳突然開口，她從隨身的能量包裡取出一個透明的容器，裡麵裝著淡綠色的液體——這是她從食品宇宙帶回來的“生機原液”。“你們的彈性是宇宙賦予的天賦，但它可以變得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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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身，將容器中的液體倒在膠質地麵上。奇異的事情發生了：淡綠色的原液接觸到膠質的瞬間，並沒有滲透進去，而是像一層薄膜般鋪展開來，順著地麵的紋路流淌，覆蓋了周圍幾十米的範圍。那些原本埋入地表的橡皮星人被原液觸及後，身體不由自主地浮了上來，它們的黑色紋路泛起淡淡的綠光。
“這是食品宇宙的‘生機能量’，”羅金鳳解釋道，她的指尖縈繞著一絲綠色的能量流，“它能與你們的膠質分子產生共振，將‘彈性’轉化為‘吸收’——泰坦星人的激光炮擊中你們時，能量不會破壞分子結構，反而會被膠質吸收、儲存起來。”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示意葉雲添調出“聚合號”的輔助激光炮，設定在最低功率。一道紅色的激光束從星艦底部射出，精準地擊中了那個橡皮星人首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然而，預想中的“破碎”沒有發生——激光束擊中首領身體的瞬間，它的表皮像一塊柔軟的海綿般微微凹陷，將紅色的光束完全包裹。幾秒鐘後，激光束消失，首領的身體緩緩回彈，表麵的黑色紋路閃爍著紅光，那是吸收的能量在體內流動的痕跡。
“感覺……很溫暖。”首領的符文劇烈地閃爍著，顯然十分震驚，“沒有疼痛，能量被儲存在身體裡了。”
周圍的橡皮星人發出一陣興奮的嗡鳴，它們紛紛靠近那片被生機能量覆蓋的地麵，有的甚至主動用身體去觸碰“聚合號”的金屬外殼，似乎在測試自己的新能力。
就在這時，葉雲甜向前邁了一步，她的掌心凝聚起一團藍色的能量球——那是來自水係宇宙的“活性水分子”。“吸收能量很重要，但你們還需要更強的‘韌性’。”
她將能量球輕輕拋向空中，藍色的光球在落地前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水珠，均勻地灑落在橡皮星人身上。水珠接觸到黑色膠質的瞬間，竟像融化般滲入其中。被水珠觸及的橡皮星人突然開始劇烈地拉伸、變形：有的拉長到十幾米長，像一根黑色的繩索；有的身體膨脹成巨大的球體，又瞬間壓縮成扁平的薄片；還有的甚至分裂成數個小球，在地麵上滾動了幾圈後又重新融合在一起。
“這是‘強化膠質’，”葉雲甜笑著說，“能讓你們的分子鏈接強度提升三倍，拉伸極限從五十倍變成一百五十倍，而且恢複速度更快。就算被切成碎片，隻要能量充足，也能重新組合。”
那個橡皮星人首領興奮地試驗著新能力：它先將身體拉成一張巨大的黑色網，網眼細密到能捕捉塵埃；接著突然收縮，變成一根尖銳的膠刺，輕鬆刺入旁邊一塊堅硬的膠質岩這是橡皮星上唯一的固態物質）；最後它將自己壓縮成一顆彈珠大小的球體，猛地彈起，竟直接彈到了“聚合號”的艦橋上，又順著艦體滑下來，穩穩地落在葉雲天麵前。
“我們明白了！”首領的符文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我們不需要對抗泰坦星人的戰艦，我們可以‘鑽進去’！”它突然將身體拉成一根細長的膠管，演示著如何穿過金屬縫隙，“他們的戰艦內部有無數線路和管道，我們可以順著縫隙鑽進去，用身體堵塞他們的引擎，扯斷他們的線路，讓那些堅硬的金屬殼變成墳墓！”
周圍的橡皮星人發出整齊的嗡鳴，它們紛紛變形，有的變成鋒利的膠刃，有的變成粘稠的膠團，有的則在體表分泌出一種透明的粘液——那就是“彈性膠”。
“這是我們的‘秘密武器’，”首領解釋道，“彈性膠能在接觸金屬後迅速固化，粘性是宇宙中最強的，能牢牢粘住任何機械零件。泰坦星人的黑洞炮需要精密的齒輪傳動，隻要沾上一點，就會完全失靈。”
它轉向葉雲天，身體突然挺直，變成一個黑色的柱狀體，這在橡皮星人裡是“致敬”的姿態：“五百年前，你們幫我們避開了撕裂帶；現在，輪到我們鑽進泰坦星人的‘血管’裡，讓他們嘗嘗‘柔軟’的力量。”
它發出一陣急促的嗡鳴，周圍的橡皮星人迅速聚集起來，選出了一百個體型最靈活、紋路最細密的個體——它們組成了“滲透小隊”。每個小隊成員都帶上了一小罐濃縮的彈性膠，身體表麵閃爍著被生機能量和強化膠質改造後的綠光。
“我們的目標是泰坦星人的中央指揮艦，”首領的聲音充滿決心，“隻要癱瘓了他們的指揮係統，黑洞炮就無法同步發射。你們正麵進攻，我們在內部製造混亂，就像膠質裡的病毒一樣！”
當“聚合號”再次升起，準備駛離橡皮星時，葉雲甜趴在觀測窗上，看著下方那些黑色的身影。它們在膠質地麵上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彈性符號——那是橡皮星人表達“盟約”的方式。
“你說，”葉雲甜轉頭問羅金鳳，“如果他們鑽進泰坦星人的戰艦，會不會把裡麵的線路都當成橡皮筋來玩？”
羅金鳳忍不住笑了：“也許吧。但我更期待看到泰坦星人發現自己的戰艦變成‘彈性玩具’時的表情。”
葉雲天看著全息台上新增的滲透戰術圖，橡皮星人的加入填補了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對泰坦星艦隊內部的破壞。他調出下一個坐標，指尖在“機器星”三個字上停頓了片刻。
“準備啟航，”他下令道，“下一站，去會會那些能造出‘超光速引擎’的機械大師。”
“聚合號”的引擎噴射出藍色的能量流，緩緩駛離橡皮星。下方的膠質星球在引力作用下再次變形，像在揮手告彆。葉雲天知道，這支看似弱小的“橡皮軍團”，將在不久的將來，成為刺向泰坦星人心臟的一把柔軟卻致命的匕首。而宇宙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堅硬的堡壘，往往會被最柔軟的力量從內部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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