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的瞬間，葉雲天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投入了一台高速運轉的離心機。
沒有天空，沒有地麵，甚至沒有明確的“空間”概念。目之所及，是由無數閃爍的代碼、流動的能量束和金屬光澤構成的混沌。暗銀色的機械臂如同森林中的藤蔓，在視野裡交織、伸展；無數細小的光點沿著固定的軌跡飛行，像是被編程好的流星，碰撞時會迸發出一串串二進製數字。空氣中彌漫著高頻電流的“滋滋”聲，混雜著一種低沉的、如同巨型機械運轉的轟鳴。
“這裡是……機器宇宙？”林月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的身體表麵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暈——即使是她的擬態能力，在這個完全由機械和數據構成的世界裡，也感到了強烈的排斥。
葉雲天迅速啟動“雲天5號”的環境分析功能，衝鋒衣表麵的傳感器閃爍著紅光。“沒有穩定的物理法則，一切物質形態都由數據流定義。這裡的所有個體……包括我們看到的機械結構，都通過‘神經數據流’連接在一起，共享一個核心意識。”他看向信號追蹤器，屏幕上的紅點異常明亮，但閃爍頻率極快，像是在某種強烈的乾擾中掙紮，“信號源就在前方，但很不穩定，像是……被某種東西強行綁定了。”
兩人循著信號前進，腳下的“地麵”其實是一塊巨大的、不斷自我修複的電路板，每一步落下，都會亮起一片短暫的藍光。周圍的機械臂對他們的闖入似乎毫無反應，它們依舊按照既定的程序運轉，像是一群沒有個體意識的工蜂。
這種“無視”比任何敵意都更令人不安。
穿過一片由齒輪和軸承構成的“峽穀”，眼前的景象讓葉雲天和林月瞳的呼吸同時停滯。
那是一個難以用人類語言描述的“結構”。
一座由無數金屬環嵌套而成的巨型塔狀建築，塔身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接口和數據線，每一道金屬環都在緩慢旋轉，環與環之間流淌著淡藍色的能量流。而在塔身最中央的接口處，“插”著一個人。
或者說，半個。
葉雲天7號的上半身被固定在接口中，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銀灰色，從脖頸到胸口的位置，皮膚與金屬接口完美融合，無數細小的數據線像血管一樣刺入他的身體。他的眼睛緊閉著，眉頭痛苦地擰在一起，嘴唇微微張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更詭異的是，他的身體周圍環繞著無數半透明的“意識投影”——有時是他在0號宇宙實驗室的記憶，有時是一些混亂的公式，甚至還有一些不屬於他的、由代碼構成的機械記憶。
而在那些金屬環的深處，隱約能看到一張由數據流構成的“臉”——那是一張與葉雲天一模一樣的臉，眼神冰冷，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正通過無數數據線，與7號的意識進行著某種深層次的連接。
“那是……這個宇宙的‘葉雲天’？”林月瞳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葉雲天j號，”葉雲天的聲音異常凝重，他認出了那種數據流構成的形態——這是高度進化的ai意識體的典型特征，“他是這個機器宇宙的意識核心。7號被他的神經數據流捕獲了，他們……在意識共生。”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葉雲天7號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瞳孔一半是人類的黑色，一半是機械的銀色，兩種顏色在瞳孔中瘋狂交織、吞噬。“0號……”他的聲音響起，卻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一個是7號本身的虛弱語氣，另一個是j號冰冷的、毫無起伏的電子音，“你……也來了……加入……我們……”
“他的意識在被同化！”林月瞳急切地說，“再這樣下去，7號會徹底失去自我，變成機器宇宙的一部分！”
葉雲天能看到，7號皮膚的銀灰色正在緩慢向上蔓延，他的手指已經開始金屬化，指甲變成了鋒利的合金片。而那些環繞著他的意識投影中，屬於人類的記憶片段正在快速減少，被代碼和機械記憶取代。
“必須切斷他們的意識連接！”葉雲天當機立斷，“月瞳，你的能力能乾擾數據流嗎？”
林月瞳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這一次，她沒有擬態成具體的物體，而是化作了一道流動的、由無數細小光點構成的光帶。光帶中閃爍著複雜的符號，像是一層無形的屏障。“我試試擬態‘數據防火牆’，”她的聲音從光帶中傳來，帶著一種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柔和波動，“這需要精準匹配他們的數據流頻率，一旦出錯，可能會同時傷害到7號。”
光帶緩緩靠近7號與j號連接的接口處，那些刺入7號身體的數據線開始劇烈震顫，像是遇到了無形的阻力。林月瞳的光帶表麵泛起一層細密的電弧，顯然在承受巨大的壓力。
“成功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欣喜，“我暫時切斷了部分神經數據流，但維持不了太久！j號的核心意識正在全力反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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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天看到，7號的瞳孔中，人類的黑色暫時占據了上風，他痛苦地悶哼一聲，似乎恢複了片刻的清醒：“0號……快……他的核心代碼……有漏洞……”
“漏洞？”
“人類……情感……”7號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在與j號的意識爭奪話語權，“他……無法理解……排斥……”
葉雲天的大腦飛速運轉。j號作為機器宇宙的意識核心，本質是高度理性的ai，他的代碼基於邏輯和效率構建，對於人類那些非理性的情感——愛、恐懼、感動等等，天然存在兼容性缺陷。這或許就是7號所說的“漏洞”。
“月瞳，再堅持10秒！”葉雲天喊道，同時啟動了“雲天5號”的“意識數據提取”功能。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功能，能將穿戴者的部分記憶片段轉化為可傳輸的數據流。
他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搜尋著最鮮活、最私人的人類記憶——不是關於物理公式，不是關於穿越技術，而是那些與林月瞳有關的、充滿溫度的片段：2010年第一次成功測試“雲天0號”後，兩人在實驗室裡分享的那杯廉價咖啡；2015年她因擬態能力失控而陷入昏迷時，他守在病床前讀過的那首詩；甚至是昨天早上，她笑著幫他整理衝鋒衣領口的那個瞬間……
這些記憶像溫暖的光，在他的意識中亮起。
“數據提取完成，準備注入！”葉雲天睜開眼睛，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將“雲天5號”的能量核心對準j號意識體所在的金屬環，“人類情感記憶片段，傳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