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裝置,調到了一個從未使用過的模式——強乾預模式。這個模式的原理是將意識強行投射到過去的時間節點,暫時性地“替代”過去的自己,理論上可以補全斷裂的時間線,但風險極大,稍有不慎就會引發更嚴重的悖論。
“15號,我要把你的意識送回1992年8月15日下午3點17分23秒,送回你掉進水裡的前一刻。”葉雲天0號的眼神異常堅定,“你必須代替那個消失的7歲的你,重新經曆一次溺水,重新被父親救起。隻有這樣,時間線才能自我修正,你的存在才不會被抹去。”
15號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這個方案的瘋狂:“我的意識……回到7歲的身體裡?”
“對。”葉雲天0號按下了強乾預模式的啟動按鈕,「時間錨點發生器」表麵的銀色粒子突然炸開,形成一個旋轉的光門,“你不需要做任何額外的事,隻需要‘成為’那個7歲的孩子,讓該發生的事情發生。記住,不要試圖改變任何細節,哪怕是一個眼神,都可能讓修複失敗。”
戒指上的數字跳動到了002011。
“我……我試試。”15號深吸一口氣,儘管他的肺腑已經半透明,但這個動作還是讓他找回了一絲“活著”的實感。
他站起身,走向那個光門。透明的身體在光門的映照下,竟然暫時恢複了幾分實體感。
“等一下。”林月瞳0號解除了時間線記錄儀的擬態,她看著15號,眼神裡充滿了鼓勵,“你不是在‘重現’過去,你是在‘拯救’自己。”
15號點了點頭,最後看了一眼葉雲天0號,轉身走進了光門。光門在他進入的瞬間收縮、消失,隻留下空氣中一絲淡淡的能量波動。
池塘邊陷入了死寂,隻有「時間錨點發生器」還在微微發燙,以及葉雲天15號那枚戒指上不斷減少的數字:001945。
葉雲天0號和林月瞳0號緊緊盯著池塘,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001500。池塘水麵平靜無波。
001000。岸邊的垂柳突然無風自動,葉子的顏色再次開始閃爍。
000500。遠處傳來了模糊的自行車鈴聲,那是葉建國當年下班回家常騎的二八大杠的聲音!
000230。池塘裡突然“噗通”一聲,濺起了水花!
葉雲天0號猛地向前一步,隻見水麵上,一個穿著黃色小背心的男孩正在掙紮,小小的胳膊在水裡胡亂揮舞,嘴裡發出恐懼的哭喊。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自行車衝了過來,看到水裡的孩子,立刻扔掉自行車,連衣服都沒脫就跳進了池塘,一把將男孩撈了上來。
是父親葉建國!
被救上來的男孩嗆了幾口水,趴在地上咳嗽,臉上滿是淚水和淤泥。葉建國氣得發抖,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低聲訓斥著什麼,但語氣裡的後怕和關切騙不了人。
就在男孩被父親抱起的那一刻,葉雲天0號感覺到周圍的“違和感”驟然消失了——梧桐葉穩定在翠綠狀態,池塘的漣漪正常擴散,孩子們的笑聲裡不再夾雜汽車鳴笛。
更重要的是,葉雲天15號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
那些透明的部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實體,肩膀、脖頸、臉頰……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皮膚下的血管隱去,最終,他完全恢複了原樣,除了臉色依舊蒼白,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彆。
戒指上的數字停在了000003,然後徹底熄滅,化作一道微光消散在空氣中。
“成功了……”林月瞳0號長出一口氣,聲音裡帶著脫力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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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天15號踉蹌了一下,扶住身邊的柳樹,他看著遠處父親抱著“自己”離開的背影,眼眶突然濕潤了。剛才在意識投射的狀態下,他真切地感受到了7歲時的恐懼,感受到了冰冷的池水包裹身體的窒息感,更感受到了父親跳下來那一刻,那雙有力的手臂帶來的、足以對抗死亡的溫暖。
“我們該走了。”葉雲天0號拍了拍他的肩膀,“強乾預模式對這個宇宙的時間線影響太大,再待下去可能會有新的變數。”
15號點了點頭,沒有回頭。他知道,那個被父親抱走的“自己”會繼續長大,會經曆青春期的叛逆,會考上大學,會遇到林月瞳,會走上研究穿越技術的道路……而這一切,差點因為他的失誤,徹底消失。
時空裂隙再次打開,三人走進裂隙的瞬間,葉雲天0號回頭看了一眼那片恢複平靜的池塘,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宇宙讓他明白,時間不是可以隨意修改的劇本,而是維係“存在”的生命線。
回到實驗室,15號坐在椅子上,很久都沒有說話。他反複看著自己的雙手,仿佛在確認它們真的存在。過了好半天,他才抬起頭,聲音裡帶著難以消散的後怕,輕輕說道:
“我差點……從未存在過。”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在葉雲天0號和林月瞳0號的心裡漾開了一圈圈漣漪。他們看著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想法——下一次救援,必須更加謹慎。因為他們要麵對的,可能是比死亡更深刻的虛無。
信號接收器上,下一個求救信號來自16號宇宙,信號極其微弱,夾雜著劇烈的爆炸雜音,像是在訴說一個無法挽回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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