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裂隙打開時，葉雲天0號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被頑童打亂的積木盒。
眼前是一間熟悉的公寓客廳，但所有物體的比例都透著荒誕的詭異——沙發像一座小山丘，茶幾的邊緣高過頭頂，地板上的縫隙寬得能塞進手指，連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顆粒都顯得異常粗大，像細小的冰雹。
“空間尺度常數異常。”林月瞳0號的聲音帶著一絲驚奇，她的掃描儀屏幕上，一條代表“基本長度單位”的曲線嚴重偏離了基準線，“這個宇宙的分子間距規則和我們完全不同，這裡的‘一米’，大概相當於我們的……0.6米？”
她伸出手，指尖剛好能觸碰到茶幾的桌腿——在正常宇宙裡，這根桌腿隻到她的膝蓋，而在這裡，卻像一根粗壯的柱子，需要她微微仰頭才能看到頂端。
“信號源就在這個房間裡。”葉雲天0號啟動了熱成像，屏幕上顯示出兩個異常的熱源點：一個非常小，位於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縫隙”裡；另一個異常龐大，幾乎占據了客廳的另一半空間，被壓在一塊坍塌的天花板下。
“在那裡！”林月瞳0號指向沙發下方。
葉雲天0號蹲下身，果然看到一個隻有一米左右高的“小人”正蜷縮在沙發的陰影裡。他穿著明顯過大的實驗服，袖子和褲腿都拖在地上，露出的手腳纖細得像孩童的四肢，但那張臉，分明是葉雲天的輪廓，隻是此刻寫滿了焦慮和無助。
“你是……0號？”小人的聲音尖細得像被捏緊的氣球，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真的是你們！”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被地板上一根脫落的電線絆倒，摔在地毯的絨毛裡，半天爬不出來——那些絨毛對他來說，就像沒過膝蓋的草叢。
這就是葉雲天17號。
“彆亂動，我們來幫你。”葉雲天0號伸手想要把他撈起來，手指剛靠近，就被17號慌張地躲開。
“小心！你的手……太大了！”17號的聲音帶著恐懼，他指著葉雲天0號的手掌，像是在看一塊懸在頭頂的巨石，“在這裡待了三天，我已經被遙控器砸過一次，被掉落的書壓過兩次……正常尺寸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凶器。”
葉雲天0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龐大”。在這個尺度紊亂的空間裡，他和林月瞳0號反而成了“巨人”。他放慢動作，小心翼翼地用兩根手指捏住17號的後衣領，輕輕將他提了起來，放在茶幾光滑的桌麵上——對17號來說，這裡像一個安全的平台。
“月瞳呢？她怎麼樣？”17號站穩後，立刻焦急地指向客廳另一側，“她被壓在天花板下麵，我……我推不動那些碎片，連呼救都沒人能聽見。”
葉雲天0號和林月瞳0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臟不由得一緊。
那片坍塌的天花板下，露出一截穿著藍色家居服的巨大手臂，手臂的主人半埋在廢墟裡，露出的肩膀和脖頸線條分明是林月瞳的模樣，但體型卻被放大到了驚人的程度——光是露出的手臂就有成年人的腰那麼粗，估算下來，她的身高至少有六米。
此刻，這隻巨大的手臂正微微顫抖著，手指偶爾會無力地蜷縮一下，發出壓抑的痛哼聲。
“她的腿被壓住了。”林月瞳0號的聲音沉了下來，她能看到那截手臂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異常清晰，甚至能看到肌肉纖維因過度拉伸而產生的細微痙攣，“身體組織被強行拉大，細胞間隙超過了安全閾值，再這樣下去會引發器官衰竭。”
“是我的錯……”葉雲天17號低下頭，聲音裡充滿了自責，“我在調試穿越機的‘空間縮放模塊’，想優化坐標定位的精度，結果誤觸了全功率開關……一道白光閃過，我就變得這麼小，她卻……”他哽咽著說不下去，“她剛站起來就撞塌了天花板，被壓在下麵，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先救人。”葉雲天0號打斷他，目光落在那堆壓著林月瞳17號的混凝土塊上，“月瞳，能擬態成重型工具嗎？需要足夠的力量移開這些碎片。”
林月瞳0號點了點頭，身體瞬間開始變形——骨骼發出“哢哢”的摩擦聲，肌肉纖維重組、硬化，皮膚覆蓋上一層暗灰色的金屬質感，最終化作一把兩米多長、帶著巨大鉗口的扳手，鉗口的邊緣閃爍著合金的冷光。這是她根據現場需求擬態出的“巨型扳手”，足以應對眼前的廢墟。
“17號，你待在這裡彆動，注意安全。”葉雲天0號叮囑道，然後和化作扳手的林月瞳0號一起走向廢墟。
靠近後，他們才更真切地感受到林月瞳17號的“龐大”。她的臉頰貼在地板上，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喘息，胸口的起伏帶動著廢墟輕微晃動。
“月瞳17號，能聽到嗎？我們要移開碎片了，可能會有點震動。”葉雲天0號對著她的耳朵喊道。
巨大的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露出裡麵布滿血絲的瞳孔。她看著葉雲天0號，又看了看旁邊那把巨大的扳手，虛弱地點了點頭，嘴唇翕動著，發出低沉的、如同悶雷般的聲音：“……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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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瞳0號化作的扳手立刻行動起來。巨大的鉗口精準地咬住一塊壓在腿上的混凝土板，隨著“液壓裝置”的嗡鳴，鉗口緩緩收緊、抬起，將那塊數百公斤重的石板輕輕挪到一邊，露出下麵被壓得血肉模糊的褲腿。
葉雲天0號趁機檢查她的傷勢：“骨頭沒斷，但肌肉和韌帶拉傷嚴重。必須儘快調整分子間距，否則組織壞死會蔓延。”
他從背包裡取出「物質重構儀」，這台黑色的方塊儀器此刻顯得格外重要。他打開參數麵板，調出兩個獨立的調節滑塊——一個對應“收縮”，一個對應“擴張”。
“17號，過來一下。”葉雲天0號對著茶幾上的小人喊道。
葉雲天17號連忙跑到桌邊，仰頭看著他：“需要我做什麼？”
“站到這個區域裡。”葉雲天0號在桌麵上用手指劃出一個圈，然後調整重構儀的頻率，“我會先把你恢複正常尺寸，這個過程可能會有點眩暈，忍著點。”
17號深吸一口氣，走進那個圓圈。
葉雲天0號按下了“擴張”滑塊的啟動鍵。「物質重構儀」發出柔和的綠光，籠罩了17號的全身。隻見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長、變粗，實驗服被撐得“滋滋”作響，最終裂開，但他本人的體型卻在綠光中逐漸恢複到正常成年男性的尺度——1米8左右的身高，比例協調，肌肉線條流暢。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又被擔憂取代：“月瞳呢？快救她！”
“彆急，調整必須同步進行。”葉雲天0號盯著儀器屏幕，上麵顯示著兩個實時變化的分子間距數值，“你們的尺度變化是同一能量場引發的，強行單獨調整會導致空間能量對衝，可能會撕裂周圍的物質結構。”
他示意剛恢複正常的葉雲天17號退後，然後將「物質重構儀」對準了廢墟中的林月瞳17號，按下了“收縮”滑塊的按鈕。
這一次，重構儀發出的是淡藍色的光芒，如同水流般包裹住那龐大的身軀。隻見林月瞳17號的身體以穩定的速度縮小著，原本壓在她身上的廢墟碎片顯得越來越大，最終從她身上滑落。她的骨骼發出細微的“咯吱”聲，過度拉伸的肌肉纖維在藍光中緩緩收縮、歸位，臉上痛苦的表情逐漸緩解。
這個過程持續了大約五分鐘。當藍光散去時，一個正常體型的林月瞳17號躺在地板上，身上的家居服已經恢複了合適的尺寸，隻是沾滿了灰塵和血跡。她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環境，還有兩個完好無損的“葉雲天”，終於鬆了口氣，嘴角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
葉雲天17號立刻衝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檢查她的傷勢：“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還疼？”
林月瞳17號活動了一下胳膊和腿，雖然還有些酸痛，但那種被強行拉扯的撕裂感已經消失了。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葉雲天17號，突然輕笑出聲：“原來太高和太矮，一樣累。”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隨即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緊張的救援過後，這句帶著自嘲的感慨像一股清泉，衝淡了空氣中的焦慮。
葉雲天0號收起「物質重構儀」，林月瞳0號也解除了扳手的擬態，恢複了人形。她走到林月瞳17號身邊，用隨身攜帶的醫療噴霧處理她腿上的傷口：“休息一下，等體力恢複些我們就離開這裡。這個宇宙的空間常數不穩定，不宜久留。”
林月瞳17號點了點頭，靠在葉雲天17號的懷裡，輕聲說：“再也不想碰那個空間縮放模塊了……還是做個‘正常人’最舒服。”
葉雲天17號緊緊抱著她，臉上是失而複得的慶幸。
半小時後，確認兩人身體狀況穩定，葉雲天0號啟動了“雲天6號”的返回程序。時空裂隙在客廳中央打開，將他們四人吞噬。離開前，葉雲天0號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比例錯亂的房間，心中不禁感慨——宇宙的規則千奇百怪，人類的身體看似脆弱，卻總能在極端環境下爆發出求生的韌性，而比身體更堅韌的，或許是困境中相互扶持的羈絆。
回到主宇宙的實驗室，葉雲天17號和林月瞳17號還有些恍惚，反複確認著彼此的體型，像是在做一場光怪陸離的夢。葉雲天0號為他們做了詳細的身體檢查，確認分子結構已完全穩定，沒有留下後遺症，這才放下心來。
林月瞳0號端來兩杯溫水，遞給他們，笑著說：“好好休息吧，你們經曆的‘尺度’，大概是所有平行宇宙裡最特彆的了。”
葉雲天17號接過水杯，和林月瞳17號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帶著劫後餘生的笑意。有些經曆，哪怕隻是一次，也足以讓人刻骨銘心——比如，體驗一次“巨人”和“小人”的錯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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