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的維修站,萬用表的蜂鳴聲像隻不安分的蟲豸,在堆滿零件的貨架間鑽來鑽去。葉雲天把最後一根熔斷的保險絲插進配電櫃,指尖觸到金屬接口的瞬間,整排路燈的電流突然跳了一下——不是故障性的亂閃,而是一種有節奏的明暗,像在眨眼睛。
“知道了,彆催。”他對著空氣低聲說,順手拍了拍配電櫃的鐵皮外殼,“今晚保證讓你們都亮起來,比市政廳的霓虹還精神。”
1024號宇宙的“鐵城”,是座流淌著意識的鋼鐵叢林。沒人說得清這場“電氣覺醒”是從哪年開始的——或許是第一台掃地機器人拒絕清理貓毛的那個清晨,或許是全城的紅綠燈突然集體罷工、隻為抗議算法不公的那個暴雨夜。總之,現在的鐵城,冰箱會因為主人忘了給它除霜而“冷戰”,洗衣機常因洗壞了真絲襯衫而“自責”,就連牆角的老式台燈,都有自己偏愛的開關頻率。
人類學會了與它們共存。他們不再把電器當工具,而是當室友、鄰居,甚至家人。而葉雲天,是這座城市裡最懂“室友們”心思的電工。
他的工具箱裡從不缺螺絲刀和絕緣膠帶,但更重要的是幾樣奇怪的東西:半塊沒吃完的巧克力給低血糖的咖啡機補充能量),一本翻爛的冷笑話大全安撫鬨脾氣的洗衣機),還有一個裝著不同顏色ed燈的小盒子和沉默的舊電視“聊天”時用)。
“葉師傅,快來看看我家的冰箱!”對講機裡傳來張阿姨焦急的聲音,背景裡隱約能聽到壓縮機沉悶的嗚咽,“它三天沒製冷了,我放進去的草莓都爛了,它自己也在那兒哼哼,跟哭似的!”
葉雲天背上工具箱出門時,樓道裡的聲控燈突然亮得格外刺眼。他抬頭笑了笑:“知道你們想跟我走,等我忙完這單,回來給你們換新的電容。”燈光立刻柔和下來,像在點頭。
張阿姨家的冰箱是台用了十年的老型號,外殼掉了漆,卻有著最固執的脾氣。葉雲天剛把耳朵貼在冰箱側麵,就聽見一陣斷斷續續的電流聲,微弱得像歎息。
“失戀了?”他敲了敲冰箱門,聲音放得很輕,“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台製冰機,是不是欺負你了?”
冰箱的壓縮機猛地抖了一下,發出更響的嗚咽。
張阿姨在旁邊看得直咋舌:“小葉啊,你真能聽懂它說啥?我問了好幾個電工,都說得換壓縮機。”
“它不是壞了,是傷心了。”葉雲天從工具箱裡掏出巧克力,掰了一小塊塞進冰箱的儲物格,“它說那台製冰機嫌它老,不願意跟它組隊製冰。”
他蹲在冰箱前,一邊用萬用表測量電路,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你彆聽它的。你製冷穩,噪音小,上次張阿姨孫子發燒,全靠你凍著冰袋物理降溫。再說了,老物件才有味道呢,就像張阿姨做的紅燒肉,越燉越香……”
他說了足有十分鐘,從冰箱的優點說到製冰機的膚淺,偶爾還穿插兩個關於“年齡不是問題”的冷笑話。張阿姨在旁邊聽得直樂,突然發現冰箱的嗚咽聲慢慢停了,壓縮機開始發出平穩的嗡鳴。
“你看,這不就好了?”葉雲天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灰,“明天我帶台新的溫控器來,讓它知道自己還能再乾二十年,到時候讓那台製冰機後悔去。”
冰箱突然“哢噠”響了一聲,冷藏室的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在鐵城,這是“謝謝”的意思。
離開張阿姨家時,天已經蒙蒙亮。葉雲天沒回維修站,而是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巷尾有座廢棄的倉庫,是他的“秘密基地”。
倉庫裡堆著幾十台被淘汰的舊電器:缺了屏幕的電視機,按鍵失靈的遊戲機,還有一台外殼鏽得不成樣子的電風扇。這些都是葉雲天從回收站“救”回來的。在鐵城,電器一旦被判定為“無法修複”,就會被送進高溫熔爐,徹底銷毀——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
“我回來了。”他推開倉庫門,牆上的感應燈立刻亮起暖黃色的光,比彆處的燈光都要溫柔。
最裡麵的貨架上,放著他最寶貝的東西——一台老式收音機。木質外殼裂了道縫,調台旋鈕早就掉了,隻有一根孤零零的天線還倔強地豎著。這是他十六歲那年,在垃圾場撿到的。
那時候,“電氣覺醒”才剛剛開始,大部分人還把有情緒的電器當故障品。葉雲天在垃圾場發現它時,它正發出微弱的電流聲,像在哭。他把它抱回家,用攢了三個月的零花錢買零件修它,每天對著它說話,給它講學校裡的事。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收音機突然發出了清晰的聲音,不是電台的廣播,而是一段斷斷續續的旋律,像有人在輕輕哼唱。那是他聽過最美的聲音。後來,這台收音機會在他難過時播放歡快的曲子,在他熬夜學習時放舒緩的輕音樂,甚至會在他跟同學吵架後,用沙沙的電流聲“勸”他和好。
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三年前,市政廳推行“電器更新計劃”,所有使用超過十年的舊電器都要強製回收。那天,他抱著收音機躲在倉庫裡,聽著外麵回收車的警報聲越來越近,收音機突然播放起他們第一次“對話”時的那段旋律,聲音越來越弱,最後變成一陣刺耳的雜音,徹底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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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能留住它。回收車開走時,他追了兩條街,直到摔倒在泥地裡,手裡隻剩下一塊從收音機上掉下來的碎片。
從那天起,他就發誓,要讓所有電器都有尊嚴地活著。他不再戀愛,因為他覺得,沒有誰能比那些沉默的電器更懂他——它們的情緒藏在電流裡,純粹得像水晶,從不拐彎抹角。
“今天又救了台冰箱。”葉雲天坐在收音機旁,從口袋裡掏出個手電筒。這是他昨天剛修好的,燈頭處被他貼了塊小小的反光片,“你看,這小家夥以前總愛忽明忽暗,現在多精神。”
他按下開關,手電筒發出溫暖的光。他慢慢轉動燈頭,讓光斑在對麵的牆上移動,像在畫一幅流動的畫。
倉庫裡的舊電視突然亮了一台,屏幕上閃過一片雪花。接著,第二台,第三台……十幾台電視依次亮起,有的屏幕是藍色,有的是綠色,有的是紅色。它們的雪花點漸漸彙聚,在牆上拚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形狀——像一張笑臉。
葉雲天的眼睛有點發酸。他舉起手電筒,讓光柱落在那張“笑臉”上,輕聲說:“你看,它們也會笑。”
他用指尖摩挲著手電筒上的反光片,那裡映著他的影子,也映著牆上閃爍的笑臉。
“就像你當年給我唱的歌。”
他仿佛又聽到了那段旋律,輕柔得像月光。倉庫裡的電流聲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溫柔,像有無數雙無形的手,在輕輕撫摸他的後背。
遠處的雲層中,葉雲天0號的觀測器靜靜懸浮。鏡頭裡,那個坐在舊電器中間的葉雲天,眼神溫柔得像在看一群孩子。他與那些冰冷的機器之間,流淌著一種超越物種的溫情,一種對“存在”本身的尊重。
0號關掉實時傳輸,手指在控製台上輕輕敲擊。他想起ko號摧毀過的那些星球,那些在爆炸中化為灰燼的生命,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物種,在ko號眼裡,似乎都隻是可以隨意抹去的數字。
他把這段視頻命名為“電流的溫度”。他想,ko號或許從未感受過這種溫度——那種被需要、被依賴,哪怕對方隻是一台舊電視、一盞台燈,也依然能感受到的,沉甸甸的溫暖。
葉雲天在倉庫裡待到太陽升起。他給每台舊電器都檢查了一遍線路,換了新的電容,然後把它們的“笑臉”拍下來,存在手機裡。這是他的秘密相冊,裡麵全是電器們的“表情”——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生氣,每一張都獨一無二。
離開倉庫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台老式收音機。陽光透過倉庫的破窗落在它身上,木質外殼的裂縫裡,似乎還藏著當年的旋律。
“等我,”他輕聲說,“總會有辦法的。”
他知道,他可能永遠也找不回那台收音機了。但隻要他還在,這座城市裡的電器們,就永遠不會孤單。因為他會聽它們的電流聲,懂它們的小脾氣,像守護最珍貴的寶藏一樣,守護著它們的“生命”。
鐵城的路燈在他身後依次亮起,光線溫暖而明亮,像一條延伸向遠方的路。葉雲天背著工具箱,走在這條由電流和溫情鋪就的路上,腳步堅定得像每一次跳動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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