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維度戰場的硝煙尚未散儘，那些被暗物質衝擊波撕碎的時空錨鏈碎片，正以每秒七次的頻率在暗紫色真空裡閃爍。它們不像普通的金屬殘骸，更像一群瀕死的星屑，每一次明滅都在釋放微弱的維度漣漪——那是空間被強行撕裂後，尚未愈合的傷口在呼吸。
葉雲天0號站在能量衝擊形成的環形溝壑邊緣，作戰靴底碾過一層半凝固的暗物質結晶，發出細碎的“哢嚓”聲。這種結晶在第五部的維度風暴中也曾出現過，接觸到生物組織會引發細胞急速坍縮，此刻卻在他的靴底留下淡藍色的灼痕，像某種詭異的紋身。
三天前，ko號掙脫錨鏈時爆發的暗物質衝擊波，至今仍在他的時空芯片裡留下餘震。那不是物理層麵的震動，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的共振——每一次呼吸，他都能嘗到金屬與臭氧混合的腥甜，仿佛整個戰場的殘骸被揉碎了，混進了循環係統。他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戰術頭盔的內側顯示屏彈出一行數據：「時空芯片穩定性91，暗物質殘留濃度0.03，意識波動頻率異常+12hz）」。
異常的波動，從林月瞳ko號消散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他低頭看向掌心，那枚由對方最後意識凝聚成的金屬殘片正泛著冷光。碎片隻有指甲蓋大小，邊緣卻蝕刻著清晰的“2008.06.13”，數字的凹槽裡凝結著一層銀白色的薄膜，用指腹稍一用力，薄膜就會破裂，釋放出細銳的嗡鳴。
那不是聽覺能捕捉的聲音。
葉雲天0號第一次觸碰到碎片時，這嗡鳴直接刺進腦髓深處，像有無數根納米級的神經探針在刮擦思維表層。他甚至能“看見”一些破碎的畫麵：燃燒的實驗室、飛濺的玻璃、一個模糊的小女孩背影，以及……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這些畫麵稍縱即逝，卻讓他在第五部終局的混亂中，第一次產生了“恐懼”這種陌生的情緒。
他把殘片塞進防護服內側的暗袋，指尖剛觸到布料，就感覺到一陣細微的斥力。暗袋裡還躺著另一塊碎片——那是第五部終局時，ko號的能量核心被他用維度匕首刺穿後，炸裂產生的碎屑。此刻，兩塊碎片隔著布料互相排斥，像兩塊極性相反的磁石，在他的肋骨下方形成一個不斷收縮的能量漩渦。
“還剩73塊時空錨鏈碎片待回收。”葉雲天0號對著腕間的戰術終端低聲報數，聲音在空曠的戰場上顯得格外乾澀。終端的全息投影閃爍了兩下，彈出一張三維地圖，上麵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紅點——每一個紅點都是需要回收的錨鏈殘片，它們散落在直徑十公裡的戰場範圍內，最遠的一塊已經漂移到了維度夾縫的邊緣。
“林月瞳0號，坐標e7區是否完成屏障布控？”他頓了頓，補充道，“那裡的暗物質濃度超標，彆靠近。”
終端屏幕應聲亮起，映出林月瞳0號的實時影像。她正在後方醫療艙的操作台前調試能量屏障，側臉的光帶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發梢還沾著幾縷未消散的戰場煙塵。那是他在第五部用三次維度跳躍換來的平安——第一次回溯，他替她擋住了ko號的暗物質彈；第二次，他在維度裂縫閉合前將她推回主宇宙；第三次，他幾乎耗儘時空芯片的能量，才把她從ko號的意識陷阱裡拽出來。
屏幕裡的林月瞳0號似乎聽到了他的話，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光帶形態的手指在空氣中畫出一個穩定的能量回路。“e7區屏障已布控完畢，”她對著鏡頭笑了笑，眼角的光帶彎成柔和的弧線，“倒是你，0號，戰術終端顯示你的心率快了15，是不是又硬撐著不去處理傷口？”
葉雲天0號的喉結動了動，想說“彆太累”，想說“醫療艙的修複凝膠記得按時換”，甚至想告訴她，剛才回收第41塊錨鏈碎片時，看到一朵在暗物質廢墟裡開出的熒光花，很像她第一次教他辨認的維度植物。
但視線落在屏幕裡她抬手調整耳麥的動作上時，喉嚨裡突然滾出一句陌生的低語：
“是我殺了你……”
聲音很輕，像一根冰針掉進滾油裡，卻在他的顱腔裡引發了暗物質炸彈般的轟鳴。葉雲天0號猛地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斷裂的錨鏈柱上，戰術終端“哐當”一聲從手腕滑落，在結晶層上摔出一道裂痕。
屏幕裡的林月瞳0號瞬間皺起眉，光帶形態的身體微微前傾：“0號？你那邊怎麼了？我好像聽到……”
葉雲天0號沒聽清後麵的話。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自己的右手攫住了——指節處的皮膚已經被指甲掐破，血珠滲出來，滴在黑色的防護服上，像一粒粒凝固的火星。他什麼時候攥緊的拳頭？剛才那句話……是誰說的？
是他的聲音，卻又不是。那語調裡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像在陳述一個早已寫好的結局，完全不像他此刻胸腔裡翻湧的驚濤駭浪。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是戰術終端的雜音，想告訴她“沒事，隻是撞到了”，舌尖卻突然嘗到一股濃烈的鐵鏽味。這味道如此熟悉，像極了記憶裡某場未發生的爆炸後，彌漫在空氣裡的腥甜——2008年6月13日，他在廢棄實驗室的廢墟裡醒來時，嘴裡就是這種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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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裡林月瞳0號的影像開始晃動，她的嘴唇在動，光帶形態的手在操作台上急促地點擊著，似乎在調取他的生理數據。可他聽不清聲音了，終端的音頻模塊像是被什麼東西屏蔽了，隻剩下一片刺啦的白噪音。
隻有那枚藏在懷裡的金屬殘片在發燙。
“2008.06.13”的刻痕仿佛活了過來，順著血管往心臟裡鑽，所過之處的皮膚都泛起細密的紅疹。葉雲天0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串數字正在他的思維裡生根——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具象的疼痛，像有人用燒紅的烙鐵，把這串日期狠狠燙在了他的意識核心上。
他緩緩蹲下身，把臉埋進掌心。作戰服的材質是防輻射的合金纖維，此刻卻擋不住從骨髓裡滲出來的寒意。
三天前林月瞳ko號消散前，曾用最後的能量觸碰他的眉心，留下一句破碎的警告：“他在……你的頻率裡……種了東西……”當時他以為那是瀕死的胡話，是ko號的意識乾擾殘留。
現在他明白了。
ko號掙脫的不隻是時空錨鏈，還有某種更深層的枷鎖。而隨著他的逃脫，那顆被種在意識頻率裡的“種子”，正借著他對林月瞳0號最深的執念——那種願意用無數次維度跳躍去守護的執念——開始生根。
葉雲天0號閉上眼睛，指尖在暗袋外按住那枚發燙的殘片。他能感覺到，兩塊碎片的排斥力正在變強，像有兩隻無形的手，在他的胸腔裡拉扯、角力。
一塊是林月瞳ko號留下的警告，一塊是ko號埋下的陷阱。
而他，正站在這兩重力量的夾縫裡，聽著思維深處那道越來越清晰的裂痕，在寂靜的戰場上，發出第一聲細微的、卻足以撼動一切的碎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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