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漢果村事件後的第七天，西山實驗室的警報聲第一次在白天響起。
葉雲天剛把三次消失事件的共性模型輸入係統——屏幕上，紅色的“能源殘波濃度”曲線與藍色的“裂隙吸附範圍”曲線呈完美的正相關，最危險的預警點標注在“龍青大學城”附近，那裡地下埋著上世紀的高壓電纜網，殘波強度是羅漢果村的三倍。他正想通知監測點加強戒備，操作台的紅色警報燈就炸了起來，刺耳的蜂鳴讓整個板房都震顫起來。
“葉隊！龍青大學城……沒了！”對講機裡傳來監測員小李帶著哭腔的聲音，“整個大學城，三所學校，全沒了！空白區比黑鬆森林還大！”
“什麼？”葉雲天手裡的鼠標“啪”地砸在桌麵上，他幾乎是踉蹌著衝向門口——龍青大學城，2萬名師生，是迄今為止最大的消失區域。他不敢想，那2萬張年輕的臉，會不會像羅漢果村的村民一樣，在淡藍色光膜裡變成透明，然後消失在未知的空間裡。
林月瞳已經背上了最重的設備包，光譜儀、數據恢複終端、便攜式無菌箱全塞在裡麵，她的臉色發白，卻還是冷靜地說：“我查了實時數據，大學城的能源殘波在半小時前突然飆升到22微特斯拉，是黑鬆森林的兩倍——裂隙這次吸附得更快，連預警時間都縮短了。”
越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車頂的警燈劃破車流。葉雲天握著方向盤的手全是汗，他打開車載電台，裡麵正循環播放著緊急通知：“龍青市龍青大學城周邊實施交通管製，無關車輛禁止通行……請附近居民保持冷靜，待在室內……”電台裡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記者的追問：“請問消失的原因是什麼？2萬名師生是否安全？”沒有回答，隻有電流的雜音。
一個小時後，越野車抵達龍青大學城外圍。警戒線已經拉了三層，警車、救護車、應急指揮車停滿了路邊，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正用黃色隔離帶圈定空白區的範圍。葉雲天出示證件穿過警戒線時，最先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大學校門，而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空白”——
原本該矗立著教學樓、圖書館、操場的地方，變成了直徑達3公裡的光滑區域，比黑鬆森林的凹陷更平整，邊緣剛好卡在大學城的圍牆外：牆外是正常的街道、商鋪、行色匆匆的人群；牆內是泛著金屬光澤的空白地麵，雨水落在上麵，連漣漪都沒泛起就消失了，像是被地麵“吸”了進去。
“葉隊長！”龍青市應急管理局的張局長快步迎上來，他的眼眶通紅，手裡攥著一份名單，“三所學校，名師生，還有213名教職工……今早六點監測到藍光，等我們趕過來，就剩這個坑了！”
葉雲天走到空白區邊緣，蹲下身——和前三次不同，這次的地麵上散落著一些碎片：碎掉的手機屏幕、變形的筆記本電腦外殼、斷成兩截的鋼筆，甚至還有半塊沒吃完的麵包。碎片都集中在空白區的邊緣，像是光膜收縮時，沒來得及完全吸附的“邊角料”。
“這些碎片沒被吸附？”林月瞳立刻拿出無菌箱，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手機碎片，碎片的屏幕還亮著，顯示著“無服務”的字樣，“可能是光膜邊緣的能量較弱，沒完全覆蓋到這些物品。”
她把碎片放進無菌箱，拿出數據恢複終端，將手機的主板連接到終端上。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串代碼，紅色的“數據損壞”字樣閃過，林月瞳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操作，調出備用的恢複程序：“還好主板沒壞，隻是係統崩潰了，我試試恢複緩存數據。”
葉雲天站起身，看向空白區中心——那裡的跨空間粒子濃度高得驚人，藍色的光點在空氣中連成了細線，從地麵延伸到天空，像是一道無形的“通道”。他拿出探測器，屏幕上的能量曲線已經超過了“危險閾值”，右上角的“空間穩定性”數值不斷下降，顯示“通道正在持續擴張，預計24小時內可能影響周邊居民區”。
“張局長，大學城地下的舊電纜網有圖紙嗎？”葉雲天轉頭問，“我需要知道電纜的走向和殘波分布。”
“有！有！”張局長立刻讓人拿來圖紙，展開在臨時搭建的指揮帳篷裡——圖紙上，紅色的電纜線像蜘蛛網一樣遍布大學城地下，最粗的主電纜直徑有30厘米，連接著上世紀的舊變電站，“這些電纜2010年就停用了，但殘波一直沒清理，之前以為沒危險，沒想到……”
葉雲天的手指落在主電纜的位置，那裡剛好是空白區的中心：“殘波最集中的地方，就是通道的落點。電纜網的覆蓋範圍，決定了空白區的大小——3公裡，剛好是主電纜和分支電纜覆蓋的區域。”
“葉隊！有發現！”林月瞳的聲音突然從帳篷外傳來，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葉雲天和張局長立刻跑出去，看到終端屏幕上正播放著一段清晰的畫麵——
畫麵的視角很低，像是手機放在口袋裡拍攝的：鏡頭裡是龍青大學城的圖書館，白色的外牆、巨大的玻璃幕牆，和本宇宙的圖書館一模一樣。但天空是淡紫色的，像是蒙了一層薄紗，陽光透過雲層，變成了暗紅色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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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晃動了一下，拍到了幾個行人——他們都穿著厚重的銀灰色防護服，防護服的胸前印著白色的標識，和羅漢果村信號塔畫麵裡的一樣：“2號宇宙能源重建局”。防護服的頭盔上有透明的麵罩，能看到裡麵人的臉，表情都很嚴肅，腳步匆匆，像是在趕什麼緊急的事。
畫麵繼續移動，拍到了圖書館前的廣場——廣場上種著和本宇宙一樣的梧桐樹，但樹葉是灰綠色的，沒有光澤，樹乾上貼著一張告示，上麵寫著：“今日空間波動預警：18002000，禁止靠近通道區域，違者後果自負。”
突然，畫麵劇烈晃動起來，隱約能聽到有人喊：“光膜來了！快躲！”接著，鏡頭裡出現了淡藍色的光膜，從天空落下，和吸附大學城的光膜一模一樣。畫麵最後定格在光膜覆蓋圖書館的瞬間，然後變成了雪花屏。
“是2號宇宙的龍青大學城！”林月瞳關掉雪花屏，調出數據記錄，“這部手機在消失前，自動連接了一個叫‘2號宇宙公共網絡’的頻段，緩存了這段1分23秒的視頻。你看——”她指著畫麵裡的防護服，“防護服的領口有過濾裝置，說明那邊的空氣可能有毒，生態環境比我們這邊差很多，甚至比2082年的末日環境還糟。”
葉雲天盯著畫麵裡的淡紫色天空，心裡突然一沉——2號宇宙的生態已經惡化到需要穿防護服出門的程度，他們會不會是在通過通道，“掠奪”本宇宙的物質來修複自己的生態？如果是這樣，通道隻會越來越大，直到把本宇宙的資源吸空。
“必須立刻拆解雲舟1號的磁約束環。”葉雲天突然說，他轉身對張局長說，“請你們協助保護空白區，我們需要回西山實驗室，確認通道的根源問題。”
回到西山實驗室時，已是深夜。葉雲天把自己關在無菌拆解室裡，裡麵放著雲舟1號封存的磁約束環——那枚2025年用黑鬆森林舊管道製作的金屬環，表麵已經氧化，泛著暗紅色的鏽跡。
他戴上無菌手套，用精密的激光切割儀，沿著磁約束環的磨損處切開。當環體被打開的瞬間，葉雲天的呼吸停住了——
磨損處的內部，不是金屬的光澤，而是一道黑色的縫隙，縫隙裡閃爍著藍色的光點，正是跨空間粒子。用顯微鏡觀察，縫隙的內壁已經形成了一層穩定的“空間膜”，粒子在膜上雙向流動，像是一條微型的“通道”。
“永久性裂隙通道。”葉雲天的聲音在拆解室裡回蕩，他拿出光譜儀檢測，屏幕上顯示：裂隙的能量頻率與龍青大學城的通道完全一致，且裂隙正在緩慢擴張，每吸收一次能源殘波，縫隙就擴大0.01毫米，“當年的磨損沒有修複，反而在蟲洞能量的作用下，形成了永久性的通道入口，現在的所有消失事件，都是這個入口在吸收能源殘波後，在不同地點打開的‘子通道’。”
林月瞳透過觀察窗看著裡麵，手裡拿著檢測報告：“如果不修複這個永久性裂隙，子通道會越來越多，吸收的物質也會越來越多。長期下去，兩個宇宙的空間結構會失衡，相互擠壓——到時候，可能不止是物質消失，連空間都會崩塌。”
葉雲天關掉激光切割儀，摘下手套，看著那枚磁約束環——這枚他當年為了趕進度而忽略的金屬環，現在成了威脅兩個宇宙的“定時炸彈”。他想起2025年，葉雲舟拍著他的肩膀說“爺爺，我們做的是拯救未來的事”，可現在，他卻因為自己的疏忽，給未來埋下了更大的危機。
“必須找到修複永久性裂隙的方法。”葉雲天走出拆解室，目光堅定，“龍青大學城的碎片裡，可能還有更多2號宇宙的信息；磁約束環的裂隙結構，或許能告訴我們通道的弱點。明天開始，分兩路行動：你帶隊分析碎片數據，我負責研究裂隙的結構，我們必須在通道影響更多人之前，找到關閉它的辦法。”
林月瞳點點頭，手裡的終端還停留在2號宇宙的畫麵上——淡紫色的天空下，穿著防護服的人匆匆走過，像是在和時間賽跑。她知道，現在他們也在賽跑，和通道擴張的速度賽跑，和兩個宇宙失衡的風險賽跑，而那枚生鏽的磁約束環，和散落的設備碎片，是他們唯一的線索。
深夜的實驗室裡，磁約束環被放在特製的玻璃罩裡，裂隙中的藍色粒子緩慢閃爍；旁邊的操作台上，龍青大學城的手機碎片還在傳輸數據，屏幕上偶爾閃過2號宇宙的畫麵。葉雲天和林月瞳站在窗前，看著遠處城市的燈光，心裡清楚：這場跨越兩個宇宙的危機，已經到了不能再退的地步——退一步，就是2萬名師生的失蹤，就是更多城市的消失，就是兩個宇宙的崩塌。
他們沒有退路，隻能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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