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忽然抬手,猛地扯下一幅畫。
畫的是很像,也難怪曾經的陸淮安被稱為京城第一才子。
隻是……
祁蘅看著畫像上人,近在咫尺,但他卻清楚的知道,這分明不是他的阿餘。
形像,神不像。
這些,應該都是陸淮安自己臆想出的,阿餘從不會做這些附庸風雅的事情,也不會對著陸淮安笑,更不會穿這種俗氣的衣服……
祁蘅忽然冷笑出聲,一把將那副畫撕成了兩半。
他的臣子,原來每日待在府裡,就是在畫他的妃子?
“陛下......”季遠安想說什麼,卻見祁蘅緩緩轉過頭來,眼底翻湧著病態的暗色。
“你說......”祁蘅的聲音輕得近乎溫柔,“陸淮安畫這些的時候,是不是在想,有朝一日能把她鎖在這裡,日日觀賞?”
季遠安喉結滾動,不敢應答。
祁蘅卻低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冷,越來越瘋,最後竟像是從胸腔裡擠出的嘶啞喘息。
他猛地一腳踹翻了案幾,筆墨紙硯砸落一地,墨汁濺在那些畫上,汙了所有的話。
“他配嗎?”祁蘅的聲音陡然陰冷,近乎嘶啞,“他也配覬覦朕的人?!”
季遠安知道,陸淮安畫這些畫,目的無非就是一個,那就是用肮臟的想法褻瀆肖想桑餘。
“陛下息怒,微臣會處置乾淨……”
祁蘅不等他說完,就抓起燭台,火焰在暗室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直接點燃了最近的一幅畫。
火舌瞬間吞噬了畫中桑餘的側臉,映得祁蘅眼中一片猩紅。
季遠安大驚:“陛下!這屋子——”
“燒了。”祁蘅冷冷地打斷他,看著火勢蔓延,映得他半邊臉如惡鬼般陰冷,“整個陸府,全部燒乾淨。”
祁蘅轉身走出暗室,衣袍在火光中翻飛如夜鴉。
他站在庭院中央,看著火舌從窗口竄出,映紅了半邊夜空。
“傳朕口諭,今後京城,再無陸家,殘餘陸氏,永世不得返京。”
——
江南的夜,細雨如絲。
桑餘倚在雕花木窗邊,看外麵的細雨,燈火盈盈,她有些茫然。
“所以,我不是孤兒……”她輕聲重複著,“我有母親,我有家?”
“嗯,”李識衍聲音很輕,不厭其煩的為她解釋,是又怕她害怕:“你就是沈星。”
桑餘將這兩個字單獨琢磨,原來,她不是多餘的“餘”,是“星”,掛在天上發光發亮,每一顆都獨一無二的星。
桑餘轉過頭,濕漉漉的眸子映著燭火。
她看著眼前的李識衍。
那李識衍又是她的誰?
他對自己好,不是因為師父,而是因為他認出了自己?他做這麼多事將自己帶出宮,對自己這一路的好,都因為,他認出了自己?
她聲音發顫,“可為什麼我會流落京城?為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
李識衍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不打算瞞著她真相,但桑餘現在還無法接受這一切,得等她慢慢適應。
否則,這一夜之間,她不僅知道自己並非孤女,又得知自己報恩的惠嬪是害死父親的罪魁禍首,她敬重的師父是幫凶,她心裡一定會很難過。
李識衍不想讓她難過。
“以後告訴你。”他最終隻是這樣說,將一旁藥碗遞給她,“先把藥喝了,你身子還虛。”
桑餘接過碗,苦澀的藥味鑽入鼻腔。
她喝過很多很苦的藥,這些都已經習慣了,所以並沒有半分猶豫就一口飲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