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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驛站。
祁蘅正在吃桂花糕,和季遠安商議要不要帶個會做桂花糕的廚子回京城。
若是將來有朝一日,阿餘回了宮,也可以讓她嘗嘗江南的桂花糕。
李識衍親自為祁蘅斟上明前龍井,“所有事情微臣均已料理妥善,陛下何時決定啟程返京?”
祁蘅吹開茶沫,忽然笑了:“不走了。”
青瓷茶盞在李識衍手中微微一晃,茶水在案幾上濺出幾滴。
他神色如常地放下杯盞:“陛下是說……”
“朕還沒見過宮外的大婚是怎樣的。”祁蘅饒有興味地觀察李識衍的反應,“這次正好想見識一下你的。”
“陛下厚愛,臣惶恐。”他抬起眼簾,語氣恭敬卻帶著提醒,“隻是馮崇的眼線遍布江南,若知陛下微服在此……”
祁蘅突然傾身向前,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朕都不怕,你怕什麼?”
他眯起眼睛,“怎麼?李愛卿是不歡迎朕?”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李識衍臉上投下細碎光影。
他忽然展顏一笑,眼角眉梢俱是春風:“怎麼會?這是臣莫大的榮幸。”
“既如此,”祁蘅滿意地靠回椅背,“那就安心準備你的婚事,朕和遠安定會給你備一份大禮。”
李識衍點頭,轉瞬間,眼底浮起一層寒霜。
祁蘅收回目光時,忽然看見了李識衍腰間的荷包。
“李愛卿荷包上的刺繡倒是有趣。”
蹩腳的針線,在李識衍身上格格不入,實在不像是他身上會有的。
李識衍摘下來,溫聲道:“這是內人幼時幫我繡製的,陛下也知道,我與她青梅竹馬,自幼情深,實在舍不得換。”
祁蘅挑了挑眉,一笑:“是麼?”
一旁的季遠安看向祁蘅,看來,祁蘅還是沒放棄試探。
人家都說了是青梅竹馬,怎麼可能是桑餘?
見李識衍準備離開,祁蘅看著桌子上的點心,忽然叫住了他。
“朕買了許多點心,味道不錯,帶回去一些給令夫人嘗嘗?”
李識衍目光下移,落在那份桂花糕上,眼底浮起淺淡的戲謔。
“實不相瞞,內人最不喜的,就是桂花味。”
祁蘅不動聲色地盯著李識衍,李識衍也看著祁蘅。
他說“桂花”二字時,眉頭輕皺,看來是真的沒說謊。
祁蘅一笑,也沒計較他婉拒賞賜,點了點頭收回目光。
等李識衍走了,季遠安終於是忍不住提醒祁蘅。
“你不能因為聽她是三年前從京城來的,就對人家的妻子疑神疑鬼的吧?”
祁蘅抬眸,眸色透出決然的冷:“朕一向隻信自己的直覺。”
自從他到了江南開始,就有一種直覺。
李識衍對他有敵意。
絕不僅僅是警惕和忌憚,而是真正的——敵意。
哪怕他藏得再好再深,可祁蘅還是察覺了。
祁蘅最擅長的,就是從一個人細微的表情裡琢磨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朕更覺得,一定要親眼,去看看這位沈家嫡女的真麵目。”
季遠安覺得他瘋魔了。
你對桑餘有占有欲,可總不能對彆人的妻子也有這麼深的占有欲。
他歎了口氣,還是盯著點他,免得惹出什麼禍事。
李識衍那個人,也一定不是表麵上那麼簡單。
若是他想動手,這裡是江南,季遠安可沒十足的把握能護著祁蘅安然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