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餘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她隻是更緊地摟住李識衍的腰,背脊挺得筆直:“陛下,你說過,不會再騙我。”
祁蘅否認:“我沒有……他自己傷的自己!”
桑餘看向李識衍的傷口,再加上方才那個宮女,猜也猜得出發生了什麼。
“陛下的話,我信不起了。我們今日一定要有,若陛下要治罪,我願一力承擔。”
她側過頭,望著祁蘅,眼裡沒有半分感情,更沒有畏懼。
“但現在,我要帶我的夫君回家。”
回家。
祁蘅知道,她有另一個家了,這個皇宮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隻是自己空蕩蕩的家。
她又要把他丟在這裡了。
“朕不同意!”
李識衍緩緩睜開眼,強撐著轉過身來,反問道:“陛下有什麼立場,不同意微臣與自己的妻子回家?莫非陛下偷梁換柱不成,就打算明搶了麼?”
“你閉嘴!”祁蘅厲聲喝道,目光卻死死鎖在桑餘臉上,“我不想聽到他說話。”
三年前放她離開,已經是後悔至極,今天讓他再次放她離開,無異於剜心剔骨,他做不到。
他聲音忽然軟了下來,孤注一擲般問道:“我想隻問你,若朕今日派人在這兒圍殺了他,你還是會走,對麼?”
桑餘將李識衍護在身後,和他緊緊握著手。
“當年你殺我師父時,我無能為力,但今日,我會反抗,哪怕拚死一搏,魚死網破,也會和他死在一起。”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曾經在沈康身上都未曾見過她這樣死生不棄。
她……比曾經對自己,還要愛李識衍。
祁蘅胸口如被利刃貫穿,痛得幾乎窒息。
“阿餘,朕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告訴你,還有很多地方想帶你去,很多事想和你一起做……”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節發白,“你和他,不過短短三年,怎麼就會……”
“是啊,隻有三年。”
李識衍開口打斷。
這一刻,他也不在乎什麼君臣尊卑了,或許今日,他們就要死在這兒了。
“隻有三年,可這三年裡,我把陛下十一年來沒為她做的事,都做了。”
他直視著祁蘅,目光如炬,“那陛下當年為什麼不做?沒有人攔著你,阿星也給過你機會!”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祁蘅心上。
他踉蹌後退一步,眼前閃過無數畫麵。
是的,他曾經是有機會的。
“朕……”祁蘅喉結滾動,卻發不出聲音。
是啊,為什麼不做?因為帝王尊嚴?因為權衡利弊?
想來想去,那些理由可笑又荒謬。
隻是因為沒想過,會失去她而已。
桑餘看著祁蘅瞬間蒼白的臉色,收回視線,她扶著搖搖欲墜的李識衍,問他:“陛下,還要殺麼?不殺的話,我們就走了。”
祁蘅看著她冷漠的眉眼,怔了怔。
帝王的威脅在此刻那麼單薄和可笑,顯得他是個暴戾昏君。
祁蘅忽然低笑起來,笑聲裡浸滿了苦澀。
“這大半個月都是朕偷來的。”
他抬手遮住泛紅的雙眼,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每日你在春台殿,朕都不敢相信是真的……總要反複問宮人好幾遍,確認你真的在,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