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從他指縫間滲出,他不顧失態,也不顧什麼尊嚴,哽咽道:“你給我做的那頓飯,是這三年來,我吃過最好的一頓。有你在身邊,我才睡了這三年來第一個安穩覺。”
“可是這些東西。明明以前是最稀疏平常的事,隻是我從前從未放在心上、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他猛地攥緊心口的衣服,疼的他皺起眉:“有一天竟會這樣求而不得。”
“阿餘……我知道你不信,可朕真的後悔了……”他放下手,看著桑餘,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口剜出來的,“真的……很後悔……”
桑餘怔在原地,聽著他說後悔,心裡沒有心疼,如果說非要有彆的情緒,大概就是怒其不爭。
她從前用命效忠的帝王,怎麼就成了這個鬼樣子?
“朕……不想再看你難過了,朕可以讓你們走,可是走之前,能不能……能不能對我笑一下?你忘了麼,你還欠我一件事呢。”
桑餘靜靜地聽著的哀求,本想無情的諷刺回去的。
可那不說明她還放不下麼?
她早就放下了。
早就不在意了。
一個笑而已,她對任何人都可以笑。
祁蘅於她而言,也隻是一個曾經存在過自己生命裡的普通人而已。
她緩緩揚起唇角,露出一個疏離而淡漠的笑。
“陛下,你我彼此的人生都還很長,我們都該往前看了。”
祁蘅看著她的笑,下意識的回以一個局促而僵硬的笑。
隻是那笑還未成形,桑餘就回頭去看李識衍了。
祁蘅在心底輕聲呢喃,仿佛她還是當年那個會摸他頭的阿餘姐姐。
這次你我分得體體麵麵的,你會不會,因此原諒我一點點?
桑餘已經轉身,她攙扶著李識衍,頭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秋風卷起他們的衣袂,在祁蘅模糊的視線裡漸行漸遠。
“往前看……”祁蘅喃喃重複著這三個字,忽然低笑出聲。
他沒有前了。
他的命,早就斷在了過去。
——
桑餘攙扶著李識衍,一步步穿過漫長的宮道。
沿途遇到許多熟悉的麵孔。
宮女雲雀忍著眼淚,紅著眼的看著他們。
曾經待她溫和的容妃和齊嬪站在廊下欲言又止。
這裡,都是過去了。
緣起、緣滅,情深,情滅,都隻是一場早就化開的夢。
所以桑餘腳步未停,和李識衍一起走向自由。
身後皇城裡的人,沒有一個是自由的,桑餘是第一個,終於一步步倔強不屈走向自由的人。
哪怕曆經了那麼多苦難,哪怕經受了那麼多沉痛,可她還是在一直往前走。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
李識衍虛弱地笑了笑,低頭看著包紮好的手掌,說:“這下好了,我身上也多了這麼多疤,總算和你一樣了。”
桑餘眼眶微紅,輕斥道:“傻子,比這個做什麼?”
李識衍故作思索地眨眨眼,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笑意:“那該比什麼?比誰……更想念對方?那我可贏定了,你比不過我。”
桑餘的眼淚終於落下來,她緊緊攥住他的手指,像是抓住了失而複得的珍寶。
“嗯。”
宮門在身後緩緩關閉,發出沉重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