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疼。
無邊無際的疼。
直到祁蘅的手在床底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拿起來,是那一盞香料。
僅僅是未點燃的香料,僅僅是零星的殘香,就讓祁蘅的痛很大程度地緩解。
一種從心脈到頭頂的麻木緩緩蔓延,仿佛整個人地軀體都被浸在了舒緩之中。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早已經用燭火點燃了香料。
燭火幽幽燃起,香氣在殿內緩緩蔓延。
祁蘅的視線瞬間恢複了幾分清明,好像周遭一切都浮起一層模糊的朦朧。
一點疼也沒有了。
寂靜中,殿門忽然被推開。
“滾出去——”
祁蘅剛要怒斥,卻在抬眸的瞬間怔住。
沒想到,出現的人是桑餘。
她就站在門口,月光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
桑餘快步走近,眉心微蹙:“你怎麼了?”
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撫上他蒼白的臉頰,“又難受了?”
祁蘅眼眶一熱,猛地將她拉入懷中。
他委屈得很,又害怕,將臉埋在她肩頭,祈求她不要離開:“阿餘……我好想你……”
“我不是來了麼?”
桑餘輕拍著他的背,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孩童。
美好的不真實。
“當皇帝好累啊……”他聲音發顫,“我不想當了,我想讓彆人來當了,祁翎一定也能做的很好對不對?你最喜歡他了,你對祁翎,就像曾經對我一樣。你喜歡他,我就也喜歡他。我以後,不會再做讓你難過和生氣地事情了,真的!”
“我們沒有孩子,因為我們沒有孩子……而祁翎是你唯一喜歡的,與我有關的存在,隻有讓他坐皇位,我想你才會高興,對不對?”
“但我害怕……”祁蘅冰涼的手指緊緊攥住她的衣袖,“我好害怕,阿餘,我怕我會死,一個人死掉,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死,我死了就會再也見不到你……”
桑餘仿佛心頭一疼,流淚了,然後將他摟得更緊:“不怕。”
她捧起他的臉,望進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阿蘅不會死的,我會一直護著你。”
燭火在桑餘眸中跳動,映出一片堅定:“我會一直陪著你,就算有一天……”她輕輕吻了吻他顫抖的眼睫,“哪怕是黃泉路,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走。”
這是……隻有從前的桑餘才會說的話。
祁蘅的手臂驟然收緊,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裡。
良久良久,他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緊繃的肩背也一點點鬆懈下來。
燭光柔暮中,祁蘅的頭枕在桑餘肩上,長睫低垂,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道陰影。
他睡得很沉,眉頭卻還微微蹙著,手始終緊緊抓著桑餘的衣角。
殿內靜得隻剩祁蘅平穩的呼吸聲。
一個人的呼吸聲。
可他知道,黃泉路隻有他一個人走。
哪怕自己真的死了,這世上也不會有人在意。
不會有人為他流一滴淚。
人們開心,幸福,美好,相愛。
卻不會有人,因他而難過。
除了幻境裡的桑餘,
除了曾經的桑餘。
什麼意誌,都在死亡的恐懼前化為廢墟,哪怕燃儘的是命,祁蘅也心甘情願,隻要能見到桑餘,隻要桑餘能愛他。
這不是幻境,這是祁蘅自己的夢,誰又能說,夢裡的一切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