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餘的指尖微微收緊,捏緊了手裡糖葫蘆的竹簽。
“祁蘅,”她提醒他,“你又瘋了。”
“我沒有。”他仰起臉,斑駁的屋簷的影子落在他蒼白的臉上,“我已經……我已經快沒有機會了。”
桑餘以為他指的是過去的錯誤無法挽回,語氣不自覺地軟了幾分:“陛下還有以後。以後,您可以好好開始,人生在世,山高水遠。”
這句話,桑餘曾經留給過季遠安。
現在,她想留給祁蘅。
一句話而已。
祁蘅卻隻是搖頭,忽然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謝謝你,阿餘。謝謝你……還願意陪我吃糖葫蘆,至少做了曾經沒有做過的遺憾。”
他剛剛看到樹下有兩個小童。
像他和桑餘的幼時。
在那一刻,祁蘅是真的無比渴望要回到過去。
桑餘心頭驀地一刺。
但她又想起,想起陸晚寧或許也曾這樣陪他坐在街邊,或許不止是糖葫蘆。
祁蘅又在感懷什麼呢?
他什麼都擁有過。
她咬下最後一口紅果,酸澀的味道在口中炸開,她擰了擰眉頭。
“天色已晚,陛下該回宮了。”
她站起身,就要離開。
祁蘅猛的意識到自己又要被桑餘趕回去了,趕回那個偌大空曠、隻有他一個人的皇宮裡。
“阿餘!”
祁蘅突然抓住她的袖角,又像被燙到般鬆開,遲鈍又小心的問:“這次……我沒有做錯事,對不對?”
桑餘停住腳步。
她轉身,低頭看去。
看著這個坐在台階上的帝王,月光將他的輪廓勾勒得單薄又脆弱,就像一個普通的少年,求救一般望著自己。
他在求救什麼呢?
他又沒有深陷泥潭,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最看重的皇權,他為什麼要露出這樣求救的眼神?
他不是一向都能掌控一切麼?
桑餘想不明白。
祁蘅又問了一遍:“我又做錯了嗎?”
桑餘微怔,輕輕搖頭。
祁蘅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我明日...還能來找你嗎?”他急切地補充,“隻是說說話,我發誓!”
此時日暮,太陽落了山。
街邊的人少了,一切都在漸漸的消散。
桑餘有一種錯覺,好像祁蘅……也要跟著太陽一起垂落消散了。
她忽然覺得胸口發悶,一股煩躁湧上心頭。
“陛下,不合適。”桑餘彆過臉去。
“為什麼?”他的聲音帶著孩童般的執拗,“我不會做錯事的……還是說,”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你怕李識衍會多想?”
他第一次,對李識衍不是嫉妒,不是恨意,而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存在,而產生的惶恐和自卑。
哪怕,他知道,明明曾經桑餘不屬於那個人,是先屬於自己的。
夜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在他們之間打了個旋兒。
但他沒有放棄。
他一向是個信誓旦旦的人,一向以為自己不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