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全猛地直起身子,老淚縱橫:“不,不是的!老奴今日去見了娘娘,她……她在意的!她還問了您嘔血之症的事……”
“啪嗒”一聲,祁蘅手中的香料跌落在地。
他倏地轉身,眼中寒光乍現:“你告訴她了?”
此時此刻,這個境地,趙德全什麼都顧不上了,如今他一把歲數,也活夠了,索性豁出去全都承認了。
他重重叩首,一字一句:“老奴……老奴今日去找了娘娘,把陛下的一切都告訴她了。”他聲音發顫,“陛下要殺要罰奴才都可以,但求陛下不要再傷著自己,娘娘她是在意您的!”
祁蘅眸色驟然冷了下來,指節捏得發白:“誰準你擅作主張的?”
原來,阿餘都知道了……
原來最不堪的秘密,終究還是被她知曉了。
——那她此刻會想什麼?
是覺得他可憐?還是會更厭惡他這副自甘墮落的模樣?
覺得曾經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念頭一旦生出,就像一把刀,會狠狠剜進心口。
她一定會更失望,更看不起他。
祁蘅覺得呼吸困難,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她快嫁人了,他本不願她再與自己的事牽扯過多,再打攪她。
不過……
祁蘅垂眸盯著地上散落的香末,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自己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吧?
她大抵……是不會在乎的。
指尖用力碾碎香丸,灑在了地上,他抬眸問道:“桑餘的大婚……是什麼時候?”
趙德全連忙答道:“回陛下,後日。”
“後日……”祁蘅閉了閉眼,額角突突地跳著疼,“知道了。”
他強撐著直起身子:“阿依娜送往南疆的信,可都截下了?”
“春連已照陛下的吩咐盯緊了。”趙德全低聲道,“她確實一直與南疆暗通款曲。”
祁蘅輕笑一聲,眼前陣陣發黑。他死死攥著龍案邊緣,指節泛白。
——再撐一撐。
撐到阿餘穿上嫁衣那日。
撐到能乾乾淨淨地,遠遠看她一眼。
“去準備吧。”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後日朕會去看她,後日……”
後日她鳳冠霞帔,他總要體麵些。
至少不能讓她看見,那個曾許諾護她一生的人,如今連站都站不穩的模樣。
——
夜裡。
柳鳳鳳從書鋪回來後,才聽說了昨日的事,便問桑餘:“所以……你們吵起來了?”
桑餘輕輕搖頭:“不算吵。”
她唇角牽起一抹苦笑,“你曉得我們的性子,對彼此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隻不過……”
桑餘想起李識衍昨日的話。
他今天一整天都沒回來。
“隻不過第一次聽他說出那些藏在心裡的話,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那些話,應該在李識衍心底許久了。
他從前在江南時不在乎,也是因為祁蘅不曾出現,而如今,婚事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攪亂,他才會亂了方寸。
桑餘都理解的。
隻是她昨日才意識到。
柳鳳鳳張了張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勸解。
說起來,兩個人都沒有錯,這世間情事,原就不是非黑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