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怔怔地望著她,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她灼穿。
桑餘被他看得莫名奇妙,實在受不了那炙熱的眼神,偏過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這麼意外做什麼?”她將筷子放到他麵前,“我又不是陛下,向來說話算話。”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落在桑餘的側臉上。
她抿了抿唇,聲音輕了幾分:“說會再給你做一次桂花糕,就會做一次,說會在最後的這段時日陪你戒香,便不會舍棄了你。”
是啊,她不是他。
他以前總騙桑餘。
說會去看她,卻總是背信棄諾。
說會娶她,卻把她送給了大皇子做奴婢,最後……也隻是給了個昭儀的位份。
說不會再讓她受苦,可她把所有的苦受完了後,他卻將她視作見不得光的恥辱,一個人丟在清悟院裡。
他的桑餘,從來都是對他最好的人。
“阿餘......”
祁蘅聲音沙啞,壓抑著萬千愧責的情緒。
桑餘彆過臉去,整理食盒:“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隻有筷子偶爾碰觸碗碟的輕響。
陽光在兩人之間流淌,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溫暖的紗。
祁蘅覺得所有的苦痛都不痛了,一切的一切和此刻比起來,都一文不值。
就算他可以活很久,那也是孤獨的。
但現在,哪怕時日無多,至少有桑餘在,這比長長的一生還讓祁蘅滿足。
其實這些時日,祁蘅也沒有好好吃過一口飯,不管什麼東西進了嘴都如同嚼蠟,隻有今日桑餘送來的,讓他想多吃幾口。
可還沒吃幾口,餘光卻瞥見桑餘麵前的碗筷幾乎未動。
他眉頭微蹙,小心翼翼的問:“阿餘,你怎麼不吃?”
桑餘望著麵前的飯菜,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心,搖頭道:“沒事,我沒胃口。”
祁蘅放下筷子,愧責的擔憂起來:“是不是路上受了寒?這麼冷的天......”
桑餘搖頭。
她坦然地說:“我有身孕了,吃不下。”
話音落下,殿內霎時安靜得可怕。
祁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有身孕了?”
祁蘅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澀得不像話。
桑餘輕輕點頭:“嗯。”
太醫說,祁蘅不能情緒不可有太大波瀾,可是桑餘不想隱瞞,也不想騙他,事到如今,二人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沒必要藏著掖著,瞞著他,反而像是生怕他放下自己一般。
桑餘是這世上最了解祁蘅的人,所以她知道,祁蘅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又做什麼失控的事,他這個人,其實早就變了很多。
她信他。
祁蘅緩緩收回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筷子。
桑餘沒猜錯,祁蘅望著滿桌精心準備的菜肴,沉默良久,忽然低低地笑了。
“真好。”他輕聲說,目光落在桑餘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又很快移開,“從前你在我這裡受了那麼多苦。我還以為......我會害得你一輩子都沒辦法有孩子呢。”
祁蘅努力揚起嘴角,卻不知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有多勉強:“你們剛成婚就有孩子了,應該都很開心吧?”
桑餘望著他,平靜又溫和的笑了笑,點點頭。
祁蘅也笑了,帶著塵埃落定一般的釋然:“隻要你開心,我就也很開心。”
他是真的開心。
還好沒有真的把她的一切都毀掉。
還好她可以真正的重新開心。
有了孩子,哪怕李識衍到時候不喜歡她了,她也不是一個人。
他的阿餘,要做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