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嬌軟,仿佛方才那個揮鞭傷人的不是她。
祁蘅鬆開她的手,轉身走回案幾前,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手上的血汙:“公務繁忙。”
他頓了頓,抬眸看向阿依娜,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況且,朕還要盯著那個人,不是麼?”
阿依娜神色一凜,立刻明白了祁蘅口中的“那個人”指的是李識衍。
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宮女被扶走的方向:“那陛下一定要殺了那個賤婢!”
“自然。”
祁蘅輕輕笑了,那笑容春風拂麵,卻讓一旁的容妃不寒而栗。
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眼皮都沒抬,“今晚朕就命人將她沉塘,可好?”
容妃站在殿角,手中的帕子不自覺地絞緊。
她從未見過陛下這般縱容一個妃嬪,即便是當年的陸晚寧也不曾有過這般待遇。
殿內熏香嫋嫋,卻掩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阿依娜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
母後教過她,中原人就喜歡趨炎附勢,自己本就長久不得陛下召見,肯定會有奴才欺負她。
她本就是想趁此機會殺雞儆猴,鬨到祁蘅麵前,讓彆人都記住她的身份和地位,記住她在祁蘅心裡的分量,不敢再隨意造次。
今日,目的也算達到了。
阿依娜又陰陽怪氣了幾句容妃,這才離開。
待到阿依娜離開,祁蘅忽然開口:“容妃。”
她是宮裡的老人,曾經與桑餘交好,祁蘅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其他可信的人了。
正要退下的容妃腳步一頓,轉身行禮:“陛下有何吩咐?”
“那個宮女,”祁蘅垂眸看著地上未乾的血跡,“你儘快將她送出宮去。”
容妃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詫。
陛下竟是在騙阿依娜?
可轉念一想,更覺不可思議——祁蘅從來不是會為了一個低賤宮女性命而費心的人。
“臣妾……遵旨。”
容妃壓下心中疑惑,緩緩退下。
祁蘅卻又咳嗽起來。
這次咳得格外厲害,帕子上洇開大片暗紅。
春連見此,忙遮住帕子,回過神來,急忙衝底下的宮人嗬斥:“還愣著乾嘛?去打些水將殿內清掃乾淨,一群沒眼力見兒的!”
殿內的人還沒看清陛下怎麼了,就被春連全都遣送了出去。
祁蘅將染血的帕子攥在掌心,望向殿外。
為什麼要救一個無關緊要的宮女?
其實,隻是自那日在大佛寺叩拜後,他便開始數著手上沾染的每一滴血。
若能少造一份殺孽,或許佛祖就能聽見他的祈願——讓桑餘和她的孩子,平安喜樂。
祁蘅緩緩直起身子,望著桌上已經有些涼了的菜肴。
他拿起玉箸,輕聲道:“沒事,先吃飯吧。”
春連欲言又止,卻見陛下已經夾起一塊魚送入口中。
這些都是阿餘親手做的。
吃一頓,便少一頓。
他一口一口地吃著,連最細小的配菜都不放過。
春連在一旁看得心酸,悄悄背過身去抹眼淚。
陛下近來愈發食欲不振,唯獨對桑姑娘送來的飯菜,總是吃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