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嶺斷魂崖底的歲月,如同深潭死水,寂靜得令人窒息,卻又在無聲中沉澱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寒來暑往,腐葉堆積又消融,洞壁上的刻痕被淩雲無數次目光的摩挲,幾乎要印入骨髓。
五年。
曾經重傷瀕死、骨瘦如柴的少年,已如崖底頑強生長的黑鐵木,褪去了稚嫩與孱弱。身形拔高,雖依舊清瘦,但肌肉線條在獸皮短褐下流暢分明,蘊藏著山野磨礪與寒潭淬煉出的驚人爆發力與耐力。麵容褪去了最後一絲青澀,棱角如同刀削斧鑿般冷峻,膚色是長期風霜浸染的古銅色。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眼神銳利似電,仿佛能穿透人心,洞察秋毫。長期修煉《驚鴻掠影訣》帶來的至寒內力,讓他的眼神更添幾分冰封般的冷冽,周身隱隱散發著拒人千裡的寒意。
他不再是淩雲。他是冷鷹。
墨羽的蛻變更是驚人。它已成長為一隻神駿非凡的成年海東青,翼展接近六尺,通體羽毛漆黑如墨,在光線流轉間泛著幽深的金屬冷光,如同最上等的烏金鍛造。利爪如鉤,閃爍著寒芒,輕易便能撕裂堅韌的獸皮。目光銳利如電,帶著天空霸主的孤高與威嚴。它在崖底有限的天空中自由翱翔,時而如黑色閃電般俯衝掠食,時而高懸天際,銳利的目光掃視著這片囚籠般的領地。它成了冷鷹最忠實的夥伴、最鋒利的爪牙、最敏銳的眼睛。
“驚鴻”內力在冷鷹體內日夜流轉,日益精純雄渾,運轉速度更是遠超尋常心法。那股源自“觀鷹之意”的至寒屬性愈發明顯,內息運轉時,他眼神中的寒意幾乎凝成實質,周身三丈內溫度都會隱隱下降。丹田氣海充盈鼓蕩,內力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寒流,奔湧不息,已達某個臨界點——化罡境的門檻,觸手可及!
真氣外放,凝氣成罡!那是武道之路上的第一道真正分水嶺!
冷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無形的屏障。他嘗試了無數次,將精純的“驚鴻”內力凝聚於指尖、掌心,試圖將其逼出體外。每一次都引得內力劇烈翻騰,經脈脹痛欲裂,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冰冷的刺痛感,卻始終差那臨門一腳,無法真正突破那層桎梏,將無形的內力化為有質的罡氣。
瓶頸如同堅冰,橫亙在力量的道路上。
這一日,冷鷹盤坐在寒潭邊緣的巨石上,閉目調息。墨羽則在高空盤旋警戒,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崖底。寒潭水汽氤氳,冰冷刺骨的氣息有助於他壓製躁動的內息,嘗試衝擊那最後的屏障。
突然,高空中傳來墨羽一聲極其尖銳、充滿警告意味的長唳!
冷鷹猛地睜開雙眼,寒光迸射!幾乎在同一時間,他敏銳的五感(鷹之瞳雛形)也捕捉到了異常——地麵在輕微震動!一種沉重、狂暴、充滿壓迫感的腳步聲,正從崖底西側的密林深處迅速逼近!
轟!轟!轟!
樹木折斷的巨響接連傳來!伴隨著一聲低沉雄渾、充滿暴戾氣息的咆哮,一個龐大得令人心悸的身影撞斷數棵碗口粗的樹木,衝入了冷鷹和墨羽的“領地”!
那是一頭成年“裂山熊”!其體型遠超普通黑熊,直立起來接近一丈!渾身覆蓋著鋼針般灰黑色的粗硬長毛,如同披著一層厚重的岩石鎧甲。四肢粗壯如柱,利爪閃爍著烏光,輕易便在堅硬的岩石上留下深深的溝壑。巨大的熊頭上,一對猩紅的眼睛燃燒著狂暴與饑餓的光芒,口鼻噴吐著腥臭的白氣。這是一頭異化了的猛獸,崖底當之無愧的霸主!顯然是被某種原因(或許是領地爭鬥,或許是崖頂暴雨引發的滑坡)驅趕到了這片區域。
裂山熊也第一時間發現了冷鷹!它猩紅的眼睛鎖定這個渺小卻散發著危險氣息的人類,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腥風撲麵!巨大的身軀如同一座移動的山丘,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轟隆隆地碾壓過來!地麵在它沉重的腳步下顫抖!
真正的生死危機降臨!
“墨羽!散!”冷鷹一聲低喝,身體瞬間動了!
“掠影身法”催發到極致!丹田內奔湧的“驚鴻”內力瘋狂灌注雙腿!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風中的一縷墨煙,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殘影,真身已詭異地橫移數丈,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裂山熊狂暴的正麵衝撞!
轟隆!冷鷹原本盤坐的巨石被裂山熊巨大的熊掌拍中,瞬間四分五裂,碎石激射!
好恐怖的力量!冷鷹瞳孔微縮。這力量遠超他之前獵殺的任何猛獸!
一擊不中,裂山熊更加狂躁,龐大的身軀展現出與其體型不符的敏捷,粗壯的熊臂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橫掃千軍般掃向冷鷹!範圍之大,幾乎封鎖了他所有閃避空間!
“逝水無痕!”冷鷹低喝,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在熊臂帶起的狂風中順勢飄退,足尖在濕滑的岩石和腐葉上輕點,身形如煙,險險避過這致命一擊!熊爪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墨羽在天空發出憤怒的尖嘯!它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趁著裂山熊攻擊冷鷹、後背空門大開的瞬間,從高空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疾速俯衝而下!速度之快,撕裂空氣發出銳響!目標直指裂山熊相對脆弱的眼窩!
噗嗤!
鋒利的鷹爪在裂山熊眼皮上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幾乎抓瞎它的眼睛!
“吼——!”劇痛讓裂山熊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它猛地甩頭,巨大的力量將墨羽狠狠甩飛出去!墨羽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穩住身形,發出一聲吃痛的鳴叫,顯然也被震得不輕。
這一擊雖然未能致命,卻成功激怒了裂山熊,也將它的注意力短暫吸引開!
機會!
冷鷹眼神冰冷如萬載玄冰,殺意凝聚!他不再閃避,反而迎著因劇痛而短暫僵直的裂山熊猛衝過去!手中緊握的骨木劍胚——“孤鷹劍”發出低沉的嗡鳴!
“孤鷹十三擊——破喉式!”
他將全部心神沉入“意至身隨劍出無回”的決絕意境!丹田內奔湧到極致的“驚鴻”內力如同被點燃的寒流,瘋狂湧向手臂、手腕、劍胚!他身隨劍走,劍化驚鴻!目標直指裂山熊因咆哮而大張的血盆大口深處,那脆弱的咽喉!
這一劍,凝聚了他五年苦修的所有力量、速度、意誌!快!準!狠!帶著一往無前、刺穿一切的冰冷殺意!
裂山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它本能地想要閉口扭頭!但冷鷹的速度太快了!劍尖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已然刺到!
就在劍尖即將刺入熊口的刹那,裂山熊狂暴的求生本能讓它做出了最後的掙紮!它巨大的熊掌放棄防禦,帶著同歸於儘的瘋狂,以泰山壓頂之勢,狠狠拍向冷鷹的頭顱!速度竟比之前更快三分!
避無可避!
冷鷹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放棄了回劍格擋,劍勢不變,依舊直刺熊喉!拚著重傷,也要將其斃於劍下!
轟!
沉重如山的熊掌帶著撕裂一切的惡風,狠狠拍在了冷鷹倉促間抬起格擋的左臂之上!
哢嚓!
令人心悸的骨裂聲清晰響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沛然巨力傳來!冷鷹如遭重錘轟擊,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血線!
胸腹間沉寂已久的內傷瞬間被徹底引爆!如同火山在體內噴發!劇痛幾乎讓他瞬間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