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平看到宣傳廣告,指著歌手大賽的牌子,說:“靜安,你去唱歌,拿點獎金回來。”
靜安推了二平一下:“你們家呀,說拿獎金就拿獎金,能人有的是!”
二平說:“滿街貼告示,還有不識字的呢,能人未必都去參加比賽呀。”
靜安覺得二平說得有道理,正好來到二樓,靜安就先去二樓文藝部報了名。
隨後,兩人上了三樓,走到樓梯上,就聽到三樓某個辦公室裡,有人聲情並茂地朗誦:
“雨是最尋常的,一下就是兩三天。可彆惱。看,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密密地斜織著,人家屋頂上全籠著一層薄煙……”
這是朱自清的《春》,聽到耳朵裡,被聲音迷惑了,被文字吸引了。
靜安和二平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走到三樓,聽聲音是從車曉東的辦公室傳出來的。
靜安聽出這是車曉東的聲音。
車曉東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力量,一股勃勃的生機。
車曉東朗誦完《春》,說:“這篇文章看似寫景,但寫的是溫暖,是力量,是前進的腳步。”
房間裡還有人:“我更喜歡他的《背影》,把父親寫活了——”
這個聲音,是王主編的聲音。
兩人怯怯地走到門口敲門。
屋裡,車曉東聽到腳步聲,就打開門,看到外麵的兩位女士,連忙做出請的手勢,說:“快請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二平來到文化館,她就把臟話收了起來,文質彬彬的,像個女學生。靜安跟著二平,被讓到沙發上。
房間裡還有一位李老師,是《鶴鳴》雜誌的詩歌編輯,他跟二平聊詩歌。車曉東跟靜安聊她的小說《走出拘留所》。
王主編接到一個電話,匆匆地走了,臨時通知去市裡開會。
車曉東說:“這個故事看完之後,感覺很真實,你從哪得到的素材?”
靜安一愣,不想說實話,但又不忍心欺騙自己的老師,猶豫了一下。
車曉東笑了:“你不用回答我,可以忽略我這句話,咱們談文學,談出路,談文學的出路,談人的出路……”
靜安聽著車曉東的話,看著車曉東兩隻深邃的眼睛,那裡麵有兩團燃燒的火焰,能把她的熱情點燃。
房間裡,有濃濃的煙草味。車曉東聊得興起,從兜裡掏出一盒煙,遞給李老師一根煙,又問二平和靜安,抽不抽煙。
二平連忙搖頭,說:“不會。”
靜安心裡想笑,二平在長勝就是一杆大煙槍,睡前和早起,她都得抽一根煙。到了文化館,她完全變了一個人,從悍婦變成了淑女。
靜安自然也是搖頭,說不會抽煙。
車曉東說:“你們倆都不會抽煙,那我們抽煙煩不煩?要是煩,我們就不抽了。”
靜安說:“你們抽吧,我們不在意。”
靜安把一旁的煙灰缸,拿到車曉東麵前。
車曉東說:“常年寫稿子開夜車,已經養成了抽煙的習慣,改不掉了,見諒,我儘量少抽。”
車曉東抽煙的時候,問靜安接下來有什麼素材要寫小說。
靜安就把心裡的故事說了出來。
她說:“車老師,我想寫一個離婚的故事,一個女人,在婚姻裡遭遇種種意想不到的事情,她想離婚,可是這時候她有了孩子,放棄了離婚的念頭。
“但夫妻感情已經破裂,沒有修複的可能,最後,女人還是離婚了,離婚後,她又想孩子——”
車曉東忽然問:“那她離婚的時候,怎麼不要孩子呢?”
靜安一時語塞,旁邊二平忽然說:“女的進過拘留所,孩子就判給了她那個敗家老爺們!”
二平一著急,又露出在舞廳裡的崢嶸。
車曉東默默地在煙霧後麵看著靜安:“你說的離婚故事,就是走出拘留所的後續故事?”
靜安很感激車曉東,他不會傷你的自尊,他說話有分寸。
靜安點點頭,說:“老師,這樣的故事,能寫嗎?”
車老師在煙灰缸裡摁滅了煙頭,凝視著靜安的眼睛,說:“你要寫這樣的故事,是很疼的——”
靜安沒有說話,默默地咀嚼著車曉東的話。是的,這段記憶重新翻出來,就是把結痂撕開,傷口會流血。
可肉裡的膿血不流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炎,流膿水。
靜安說:“這樣的故事可以寫嗎?”
車曉東說:“太可以寫了,你要多描述女人離婚前後,那種煎熬,那種掙紮,那種不得已,又不得不去做的矛盾心情。”
靜安問:“這種矛盾的心情,是不是不好?既然矛盾,為什麼還要做?”
車曉東說:“這就是真實的人,這就是真實的生活,尤其離婚對於女人來說,不亞於重生,那是痛苦的,是撕裂的,你要抓住人物,刻畫她複雜的內心世界——”
聽著車曉東的一些話,靜安的心裡好像打開了一扇窗戶,清涼的風吹進她的內心深處。
她還聽到耳畔傳來一聲聲的鳥鳴,她還嗅到一陣陣的花香——
冬天就要過去,春天要來了。
兩個女人,滿麵春風地從文化館出來,兜裡揣著十多塊錢的稿費,跟兩個富婆一樣,感到自己內心充實,對將來的路,充滿了信心。
馬路對麵,順子立在賣糖葫蘆的攤子前,手裡拿著一根糖葫蘆,吃得就剩下最後兩個山楂。
他麵前的雪地裡,已經扔著好幾根串糖葫蘆的竹杆。
看到靜安和二平從文化館出來,他連忙給賣糖葫蘆的老人一張錢,說:“再給我拿兩個糖葫蘆。”
老人說:“自己相中哪個,自己薅。”
順子從插滿糖葫蘆的稻草人,抽下兩根紅豔豔的糖葫蘆,遞給走過來的靜安和二平,說:“這麼巧呢,吃糖葫蘆都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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