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靜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胡同,在大街上漫無目地走著。
她不願意回憶那一幕,想起九光那個樣子,她心裡就難受,比腦袋撞疼的地方,還難受十倍。
她沒想到九光把她往暖氣片上撞。她越想越委屈,落下眼淚。
她想家了,想老爸老媽。她沿著馬路,一直向北走去。
可是,她回娘家之後,怎麼跟老爸老媽說?
她自己選擇的路,抱怨誰?苦果隻能自己咽。
她不能回娘家,沒法跟父母開口。
靜安想要離婚,可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她哭一陣,走一陣,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後來,她想起文麗明天結婚,去看看文麗吧。
文麗的家不大,一間半的房子,她有兩個哥哥,哥哥都結婚了,文麗在這個家裡,沒有獨自的房間。
客廳裡,幾個客人在說話,靜安坐在沙發一角,看著文麗忙忙碌碌。
靜安的家裡,有一個屬於靜安的小小房間,她以前不覺得那個房間有多好,但現在,她才發覺自己做姑娘時候很幸福。
靜安結婚後有了新房,可那兩間房子不屬於靜安,是九光父母的,跟靜安沒關係。
這時候,靜安才發現她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哪怕到了文麗這裡,她也沒有能歇息的地方。
她告辭離開,文麗也沒有挽留她。因為家裡沒有留靜安住的地方。
靜安從文麗家出來後,去哪?
外麵黑乎乎的。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但月亮不是太陽,月亮曬不乾眼淚,月亮也照不清前方的路。
曾經以為九光是她的依靠,可她依靠的男人動手推搡她,她該怎麼辦?
靜安想不到出路,就開始自責。她一定是什麼事情做得不對,九光才會這麼對她吧?
很多年後,靜安回憶這段經曆,她終於想明白,當遇到外界的傷害,女人的力量不夠強大,無法反抗時,女人就會自責,認為做得不對,才導致這樣的遭遇。
其實,無論她做得對與不對,都不是九光把她往暖氣片上撞的理由。
夫妻二人過日子,一旦丈夫動粗,用武力解決夫妻間的矛盾,那矛盾不會解決,隻有加重。
無處可去的靜安,隻好再次回到周家大院。
她對自己說,九光這次的舉動,和他喝醉有關。他要是跟她道歉,這件事就算了。
以後,九光要是再跟她動手,她就毫不猶豫地離開,哪怕肚子裡的孩子沒有爸,她也要離開。
深深的院落,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房間裡亮著燈,但九光沒在家。
靜安去了客廳。也許是走累了,她躺在沙發上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靜安醒了。
房間裡很安靜,她推開臥室的門,炕上的被子整齊地疊著。
九光竟然一夜未歸。他一定去玩麻將!
他向她承諾的,都不算數了?她和他的婚姻,該走向何方?
靜安去參加文麗的婚禮。
文麗結婚,沒有婚車,也沒有接親,是小賈帶著文麗直接去了酒店。
酒店裡有五六桌客人。主婚人在台上說了幾句話,下麵的酒席就開始了。
文麗這天穿了一件紅色的羊毛衫,一條淡藍色的牛仔褲,她竟然沒有盤頭。隻在頭發上插了一朵紅花。
在酒店吃完飯,大家把文麗和小賈送到他們的新房。
文麗的新房,是小賈廠子的宿舍,在南環的外側,屬於城郊。
隻有一間房子,靠著馬路,門一開,就是大街。
怪不得文麗羨慕靜安的兩間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