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光說:“餓了你就吃唄。”
女人笑嘻嘻地說:“你請我呀?”
九光沒說話,自顧自地吃飯。
女人叫服務員:“這位大哥請客,再給我加兩個菜,乾煸牛肉,糖醋裡脊——”
九光說:“我沒錢請客,就桌上這些,你要是餓,就吃這個。”
女人飛了九光一個媚眼:“我還想喝酒。”
九光說:“就桌上這些——”
女人幽怨地撩了九光一眼:“你咋這樣啊,這麼摳!”
九光不說話。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服務員見九光沒說話,轉身走了。
女人坐在桌前不走,兩隻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九光。“你就喝這點酒?怕喝多了?喝多了沒關係,到樓上睡一覺,你就醒酒了。”
九光已經明白女人是從事什麼行業的。他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飯店,確定這不是黑店,但這個女人的身份已經了然。
九光不再搭理女人,一口把酒乾了,喊:“服務員結賬!”
女人說:“小哥,咋要走啊?我就這麼讓你害怕?”
九光笑笑:“我媳婦在家等我呢,我不能耽擱。”
女人說:“呦,這麼年輕,就娶媳婦了?”
九光說:“我媳婦都懷孕,馬上要生了。”
女人卻笑了,向九光飛了一個媚眼:“那她肯定在那方麵沒法滿足你。”
九光結完賬,問女人:“桌上的飯菜你吃嗎?”
女人不悅:“你剩的,誰吃啊?”
這種女人不會吃他的剩飯剩菜,她是專門吃男人的。
九光拿了打包袋,把飯菜裝了,起身出了飯店,徑直向大貨車停車場走去。
走到外麵的冷風裡,他頭腦清醒了一些。他不能對不起靜安,也不能讓他爸看低。
大連的公交車真乾淨,真漂亮。站點的長椅舒服,乾淨。
九光在站牌下看了半天,看明白了,他可以乘坐公交車,到達大貨車的停車場。
一陣香味撲鼻而來,站點旁邊,有個女人在出攤賣煎餅。不是簡單的煎餅。
女人把煎餅攤開,在煎餅上打了一個雞蛋,雞蛋凝固之後,又灑了一把蔥花,再用小刷子蘸了大醬,在上麵塗抹兩下,又放了一個香腸,一個油條。
刷拉幾下卷起來,放到一個細細的紙筒裡,遞給顧客。
九光看饞了,心裡想,靜安要是在旁邊,肯定也饞。九光買了一個煎餅果子,咬一口,滿足了心裡所有對美味的向往。
又便宜,又好吃。九光決定以後不去飯店吃飯,弄不好就可能遇到野狐狸,乾脆,再來大連,就吃煎餅果子卷雞蛋。
九光又買了兩套煎餅果子,準備夜裡貨車走到一半,跟宮師傅吃飯。
回到停車場,宮師傅正往路上看呢,看到他,戲謔地說:“兄弟,嘎哈去了,等你這麼長時間,讓女人絆住了腿腳?”
九光笑了:“給我媳婦買條圍脖。”
宮師傅向他的貨車走去:“就等你了,上車!”
這一次,宮師傅的駕駛室裡,除了宮師傅和九光,還坐上來兩個人,都是用宮師傅的大貨車拉貨。他們沒有坐火車,跟車回來,省點車費。
大貨車的駕駛室,除了一個副駕駛的車位,後麵還有一個長椅型的座位。司機有時開車困了,就把貨車停在一邊,到身後的長椅上躺著睡一覺。
現在,那兩個跟車的生意人,並排躺在長椅上。長椅上不能坐著,舉架矮,坐著的話,車頂就壓著腦袋,隻能躺著。
不過,出門做生意,能省則省,大家也不在乎,嘻嘻哈哈地說笑。
車子越往北走,天色越暗,地上的積雪越厚。
貨車的車燈特彆亮,刷地一下,照出老遠,將前方的暗夜照亮了。
馬路上經常竄過去幾隻褐色的老鼠,貨車肥厚的輪胎碾過去,就像坦克碾過街道,奔騰向前。
男人在一起就會聊女人,說出的話沒有細話,都是粗話。一個說得比一個牙磣,都閉不上嘴。
眾人哈哈地笑著,無所顧忌,笑聲都消散在曠野的冷風裡。
四個人裡,九光最小,才25歲。其他人都是四十多歲的漢子,什麼粗俗說什麼。
車子行到半途,眾人下來方便。
漆黑的長夜,遙遠的星光,讓九光心裡豪氣頓生。
幾個人窩在駕駛室裡,用酒精爐煮酒煮肉,談笑風生。
九光跟著這些人,學到一些江湖術語,也學到一些做生意的經驗,好的經驗,壞的經驗都有,誰分得清?
那兩個生意人,一個到長春下車,一個到鬆原下車。九光是最後一個下車的。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鐘,快三點了。
宮師傅很夠意思,直接把大貨車開到九光父母開的小鋪門前,幫著九光把貨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