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正在房間裡掉眼淚,門開了,婆婆李雅嫻走進來。
靜安本能地想走,她覺得在房間裡多待一分鐘,她想離婚的勇氣,就減少了一分鐘。
看著房間裡熟悉的一切,她心裡刀紮似地難受。
李雅嫻看了一眼靜安:“回來了?回來就好好過日子吧,彆吵了。”
靜安不說話,默默地掉眼淚。是她想吵架嗎?是九光淨乾那些混蛋的事兒,而公婆又是非不分,他們竟然不認為九光是錯的。
李雅嫻說:“九光也不是去外麵耍大錢,就是跟家裡人玩一會兒,你看看你,你這脾氣也夠嗆,咋能掀桌子呢!”
靜安不想跟婆婆說一句話,她和婆婆的底線是不一樣的。
在婆婆的心目中,被丈夫扇兩巴掌,踹幾腳,爬起來,照樣洗衣服做飯帶孩子,婆婆覺得上一輩子的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男人打老婆,家家不都這樣嗎?
靜安不同,她認為如果有愛,男人就不會對媳婦動手,如果動手,就是沒有愛了。
沒有愛的婚姻,那還過個什麼勁兒?除了離,沒有彆的出路。
李雅嫻又說:“九光手也欠,他也後悔了,你走之後,他就出去找你,找了你半天,也沒找到——”
“九光也是的,脾氣不咋地,你以後就讓著他點,彆跟他硬碰硬,女的跟男的硬碰硬,那不是擎等著吃虧嗎?”
靜安心裡說:我憑什麼讓著他?他做錯了,我還要讓著他?我寧可不跟他過了,我也不能向他的錯誤妥協。
李雅嫻又看了靜安一眼,以為靜安不說話,是默認了她說的道理。
李雅嫻又說:“你懷孕就彆哭了,你都快做媽媽的人,不能再吵架。”
李雅嫻在房間裡站了一會兒,覺得冷。“這屋子裡怪冷的,把爐子點著吧。你咋還洗頭了呢?多容易感冒啊。懷孕的人,感冒也不能吃藥,對胎兒不好,你們年輕人,真是太不懂事!”
李雅嫻到外麵抱柴禾,到廚房裝爐子。
靜安走到廚房,問:“媽,我們的戶口本,結婚證,還有我的身份證,你看到了嗎?”
李雅嫻說:“不知道啊,你們的東西,不都是你們自己收著嗎?你找那些東西乾啥?”
靜安沒說話,背起包,起身往外麵走。
李雅嫻連忙說:“你都回來了,彆走了——”
靜安說:“我去上班——”
靜安發現,她和李雅嫻是兩路人,說不到一起。她和九光也一樣,兩口子除了掙錢的想法是一樣的,剩下的,沒有一樣的。
李雅嫻追出來:“靜安呢,我讓九光接你下班。”
靜安沒說話,她覺得婆婆又可憐,又可氣。
婆婆被公公欺負了一輩子,羞辱了一輩子,她被欺負習慣了,甚至覺得公公欺負她,是正常的事。
婆婆已經沒有是非觀念,在家裡沒有一點地位,這樣活著,太可悲!
靜安不想變成婆婆那樣的女人,她如果繼續跟九光這麼過下去,婆婆就是她的將來。
隻是,九光拿走了戶口本、身份證、結婚證,靜安該怎麼離?
靜安從家裡出來,打算回廠子,後來決定不回廠子,她去找崔書記員。
這一次很不巧,她沒有見到崔書記員,卻在走廊裡,見到了上次來這裡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女人。
女人臉上的傷沒有下去,她穿著大衣,大衣的領子豎起來,遮著下巴上的青紫,頭上係著圍巾也遮著臉。
女人看到靜安,主動和靜安說話:“你咋又來了?離婚了嗎?”
靜安搖搖頭:“我丈夫把戶口本,我的身份證,還有我們的結婚證,都拿走了,我想來問問,這樣的話,我還能離嗎?”
女人沮喪地說:“那還離啥了?我一直沒離掉就是因為這個——”
她說著,從兜裡掏出一遝證:“現在有證了,離婚也費勁——”
走廊的一個房門開了,一個職員探頭出來,讓她們小點聲說話,不要影響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