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窗外懸掛了一彎月牙兒,是金色的,像一彎兒魚鉤。
魚鉤的兩端,掛著的是兩尾魚,還是擔著兩桶水?
這一夜,葛濤睡不著了,他聽著身邊女人輕微的呼吸聲,心裡有安逸,也有躁動,還有對過去的回憶,對將來的一些憧憬。
葛濤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家裡什麼重活累活,都是姐姐們乾。他上麵有七個姐姐。
去井沿兒打水,一個姐姐挑不動水,兩個姐姐就用扁擔,抬著半桶水回來。他頑皮,練習飛腿,把水桶踹倒了。
兩個姐姐就哭:“我們在外麵受欺負,回家還要受你欺負,有能耐,你挑一擔水回來?”
他挑不動水。
人生是有一些無奈的,但人生也有需要一些勇氣。
從什麼時候,葛濤開始喜歡用拳頭去為自己爭取利益最大化呢?
是跟李宏偉在幼兒園裡打架,還是進了工廠,還是蹲笆籬子的時候呢?
葛濤不願意想了,想太多,腦袋疼。
結婚這件事,他不是沒想過,可他不想被媳婦管著,想在外麵再輕鬆幾年,玩夠了,再給老娘娶個孝順的兒媳婦。
顯然,靜安的脾氣,不是個孝順的兒媳婦。
還有,靜安的條件也不行,她做夢都想把女兒要到身邊。
一個二婚的女人,又帶個拖油瓶,老娘要是知道,他找這樣的女人做媳婦兒,會氣死的。
好在靜安也沒想嫁給他。
靜安要是跟彆的女人一樣,想嫁給他的話,他是不是也要故意冷淡她,攆她走呢?
男人的世界,女人永遠不懂。
女人的心思,男人也永遠不懂。
清早,葛濤從靜安家裡出去的時候,竟然在路邊看到他的外甥女婿,大彪。
大彪,是葛濤大姐的大女婿,給他叫老舅。
大彪說:“老舅,你咋從這院裡出來呢?”
葛濤頭一次有點結巴:“那啥,一個朋友家裡。”
大彪說:“一大早晨,你就去朋友家裡?”
葛濤瞪了大彪一眼:“你查戶口的呀?問啥?你乾啥去了?也一大早出來?”
大彪說:“你大姐,就是我丈母娘,要喝鮮奶,我來給她取牛奶。”
胡同一頭,四小學附近有一家養牛的,家裡有兩頭奶牛。
大彪說:“如果不早點來取牛奶,怕摻水。”
正這時候,身後的門開了,靜安披頭散發地拎著泔水桶出來,倒泔水,還把一個東西扔給葛濤。
靜安說:“你的東西,彆落下!”
嘩啦一聲,一桶泔水潑到垃圾堆上,靜安才抬眼看著馬路上的大彪,:“呀,是大彪啊?你乾啥去,這麼早就上班嗎?”
大彪吃驚地看看靜安,再看看葛濤,又看看靜安身後的房子。
大彪說:“靜安,這院子是——”
靜安大大方方地說:“是我家——你要不進來坐坐?”
大彪連忙擺手,衝靜安晃晃手裡的牛奶瓶子:“牛奶是熱乎的,我還要送回去呢。你們——”
葛濤說:“話咋那麼多呢?走你的吧——”
大彪走了,葛濤回頭看著靜安:“你出來的可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