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羽帶著靜安,在胡同裡左拐右拐。
雨一直下著,開始不大,但漸漸地大了。
靜安跟在張羽身後,冒著雨去見劉豔華。
靜安說:“張羽,豔華是租的房子?”
張羽說:“什麼租的房子?她哪來的錢租房子?”
靜安說:“不是租房子,那是,住在朋友家裡?”
張羽說:“住在小旅店裡——”
頭上的雨濃了,腳下的路滑了,夜色也更加暗下去,暗到眼眸裡。
靜安的腦袋碰到一盞燈,把燈罩裡的燈光碰得左右搖晃,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兔子。
借著燈光,靜安看到旁邊的門上,立著一塊木牌,牌子上黑色的油漆,寫著幾個字,姐妹旅店。
這是一排狹窄的胡同,胡同深處,都是一家一家的小旅店。
土路一下雨,就泥濘不堪,每家旅館的前麵,都摞著一摞磚,擋著雨水進屋。
靜安說:“她住旅店,不是比租房子更貴嗎?”
張羽在前麵走,聽到這話,回頭瞥了靜安一眼,說:“你真不懂?”
靜安愣怔著,看著張羽,說:“我真不懂,咋回事?”
張羽沒說話,回頭繼續走。靜安也沒問,隱隱地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到了一家旅店門前,這家旅店的燈是桶型的。燈很彆致,房門也刷了新的油漆,藍色的,窗戶門也刷了藍色油漆。
雖然下雨,靜安也嗅到油漆味,是雨水的緣故吧,沒有乾透的油漆,又泛出一絲刺鼻的味道。
張羽敲門,過了一會兒,門裡傳來簌簌的聲音,好像是穿衣服的聲音。
雨,越來越大,靜安和張羽都沒有打傘,雨水順著頭發流下來。
終於,屋子裡的人,走到門口開門。
門開了,門口站著一個40多歲的男人,禿頂,兩隻耳朵很大,往肩膀上垂著。
身後的房間裡黑洞洞的,隻有一盞壁燈,發出螢火蟲一樣微弱的光亮。
遠處不知道哪裡,發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隱在不見天日的洞裡,耗子的撕咬。
張羽認識老板:“哥,豔華呢?”
開姐妹旅店的男人,大家都叫他張哥。
張哥沒看張羽,而是往張羽身後看。他端詳著靜安說:“這位不認識,誰?也是乾這行的?”
張羽不願意多說:“彆問了,劉豔華呢?她是來找豔華的。”
張哥說:“豔華呀?豔華不在——”
張哥卻把兩人讓進房間。
靜安一聽豔華不在,轉身想走,但張哥伸手拉住她:“坐下說一會兒話,一會兒豔華就回來。”
靜安連忙問:“豔華去哪兒了?外麵下雨呢——”
張哥說:“彆著急,一會兒就回來,坐下說會兒話。”
進門,是個小小的客廳,客廳裡有一張散發著各種不清潔味道的沙發。旁邊有條走廊,走廊裡有客房。
這情景似曾相識。
張哥掏出煙遞給張羽,又遞給靜安,見靜安搖頭,他就說:“坐下嗑點瓜子,豔華馬上就能回來。”
張羽和靜安坐在沙發上,房間裡的各種不明的味道,在雨夜裡發酵,很難聞。
這種環境,這種氣味,靜安似曾相識,猛然,她想起去年秋天,在新廟鎮站前的旅館裡,就聞到這樣的氣味。
豔華怎麼住到這麼肮臟齷齪的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