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院裡,院長仔細地端詳靜安的臉,淡淡的問:“指甲撓的?”
靜安點點頭。她不再說話,沉默地看著院長的眼睛。
院長端詳著靜安臉上的傷痕:“有的結痂了,有的摳得太深,怕是會留下疤痕。”
靜安抬眼問:“有辦法不留疤痕嗎?”
院長說:“暫時不能,過個三四年,慢慢地就會恢複原樣。”
靜安說:“我想快點恢複原樣呢?”
院長說:“多快?”
靜安說:“越快越好,最好是一個月。”
院長回答得很乾脆:“不可能。”
院長在旁邊的飲水機下接了一杯水,放到靜安麵前。
他又俯身,貼近靜安的臉,仔細地查看。
院長隨後直起腰:“慢有慢的好處,快有快的缺陷,就看你想要什麼。”
靜安說:“我想要快點,我想回家看孩子,我不想讓孩子看到我滿臉的傷疤,怕嚇到她。她太小了,我沒法跟她解釋清楚。”
院長歎口氣:“你呀,一聽你說話,就知道你是急性子,你要是收斂點脾氣,不會有這一劫——”
靜安心裡不滿院長多嘴,你管得著嗎?
靜安耐著性子說:“你不懂,是他們打錯了人,我開小吃部,小吃部雇個服務員,服務員跟外麵的男人嘚瑟,人家找上門要打她,她不在,結果把我打了。”
院長不相信地看著靜安:“還能打錯?”
那意思就是不可能。
就為這句話,這個眼神,靜安說:“你不信拉倒,我也不在你這裡看了。”
靜安起身就走。
院長見靜安真的要走,就說:“我信。”
靜安說:“你信,我也不看了。”
靜安轉身走出美容院。
第二天午後,靜安打車去了醫院。
醫生對靜安說:“慢慢恢複就好,彆過早地沾水,過兩個夏天,顏色就淡了,再過兩年,什麼痕跡都不會有。”
跟那個院長,說得也差不多。
這是個女醫生,她什麼也沒有問靜安,隻是輕聲地說:“彆相信那些庸醫,彆亂用藥物,什麼藥物都不如自然愈合好。”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女醫生輕聲細語地說話,靜安全身都放鬆了,好像心也被熨鬥熨平了一樣。
靜安想起老家的市醫院,婦科有個女醫生,個子不高,短發,微胖,說話就是這樣輕柔,讓患者心裡很放鬆。
靜安說:“我要是想讓傷口快點愈合呢?”
女醫生說:“那麼快乾嘛?還有,一個月彆洗澡。”
靜安吃驚地說:“一個月不洗澡?這大夏天,身上都捂長毛了。”
女醫生笑了,抬頭看著靜安:“彆著急,你要慢慢來,想讓傷口愈合地快,就聽我的,彆沾水彆洗澡,臟一點沒事,那麼乾淨乾嘛?”
說到這裡,女醫生竟然笑了。
女醫生給靜安開了一些藥。這藥方上的字,龍飛鳳舞,靜安不認識。
一問,都是安神的藥。
靜安指了一下自己的臉:“我的傷,不用藥?”
醫生說:“慢慢養,彆亂用藥,萬一用錯了,疤痕一旦人為地深了,容易成為永久性疤痕。”
靜安說:“我著急回去看望孩子——”
醫生說:“孩子沒有你,也一樣活得挺好。你的臉要是留疤,你會一輩子難受。小姑娘,多愛自己一點——”
隨後,她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你不愛自己,誰會疼愛你?”
聽了女醫生的話,靜安好像三伏天吃了一根冰棍,渾身的燥熱一下子涼下來。
靜安的頭腦也漸漸地冷靜。
醫生說得對,冬兒離開她一段時間,也沒關係,冬兒的奶奶會照顧冬兒,照顧不好,也照顧不壞。
倒是靜安自己,這樣一張臉,要是結痂掉了,還是這樣一張臉,她怎麼回家見父母,見冬兒?
怎麼跟人解釋?誰信?
大家關心的不是真相,大家關心的就是亂子大不大,熱不熱鬨,看熱鬨的時候開不開心,誰關心你真相不真相?
靜安較真兒,想要個真相,那又能怎麼樣?
靜安也想過,回到安城,報複豔子和她的三個姐姐。
那又能怎麼樣?像阿紫收拾康敏一樣,把四個女人的臉都劃個十字,塗上蜂蜜,撒一把螞蟻?
還是把他們告到庭上,要賠償,要說法,要真相?
靜安報複女人們,女人們也不會放過她,還得收拾她。
靜安告她們,事情折騰出去,誰丟磕磣,還是她陳靜安。
跟葛濤這件事就畫個句號吧,誰讓她過去跟葛濤有過這種事情呢?
豔子明知道打錯了,連個道歉都沒有,就是因為她知道,靜安和葛濤以前好過。
豔子嫉妒靜安,仇視靜安,打錯了,豔子就將錯就錯。打誰不重要,隻要打了一個跟葛濤好過的女人,豔子心裡就舒服。
靜安覺得自己分析得沒錯。
報複來報複去,都是女人受傷。最該報複的,不是女人,而是罪魁禍首葛濤,他招蜂引蝶,誰都搭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