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之事安排妥當後,吳二狗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剛才聽波斯商人說,今年榷場要有大手筆。”
夜色將草原榷場裹得嚴嚴實實。
隻有中央的篝火區還亮著,烤肉的油脂滴在火裡,劈啪聲中混著各族商人的談笑聲。
陳安坐在帳篷裡,指尖撚著枚青銅酒爵,聽吳二狗壓低聲音說著草原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羽靈部完了。”吳二狗往火盆裡添了塊乾牛糞,火星子濺到氈毯上:
“兩天前清晨,九黎部聯合何大合部、日連部等五部,直接端了羽靈部的王帳。老族長戰死,年輕的都成了俘虜,現在連部落在草原上的標記都被拔了。”
陳安握著酒爵的手指緊了緊。
羽靈部的貢品一事,還是自己一手操辦的。
沒想到短短一個月竟落得如此下場。
“十七部...”陳安低聲重複,“九黎部的胃口倒是越來越大,看起來他們是準備要當整個草原的王了?”
“可不是嘛。”吳二狗撇撇嘴:
“今晚那所謂的大手筆,就是羽靈部剩下的家當,三百多個女眷,兩千多頭牛羊,還有幾十隻沒來得及放飛的獵鷹。說是互市交易,其實就是明碼標價的瓜分。”
正說著,帳篷外傳來一陣喧嘩。
幾個穿皮甲的草原武士抬著個鐵籠走過。
籠裡蜷縮著十幾個梳著長辮的少女。
其中一個紅衣少女雖然滿臉汙泥,卻死死瞪著過往行人,眼神像受傷的小獸。
“那是羽靈部的少族長,叫思玉。”
吳二狗歎了口氣:“聽說九黎部首領早就放話,要把她公然賣出去。”
陳安的目光剛從鐵籠上移開,就看到一夥兒中原人策馬而來。
草原掌櫃弓著腰跑過來,臉上堆著討好的笑。
“這人是誰?”
吳二狗朝著地上啐了口唾液道:“禮部主案魏吉。”
“禮部?”陳安有些震驚:“禮部的人怎麼來了?”
“還不是聞著味來的?”吳二狗不屑一顧道:“這個魏吉是魏丞相的侄子。”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陳安也是吐槽道:“咱們辛辛苦苦駐守邊疆,這幫人竟然撈好處!”
“這位爺這次帶了足足二十車銀子,說是要把羽靈部的女眷全包了。剛才還在樓上摔了酒壺,說誰跟他搶,就卸誰的胳膊。”
吳二狗臉色微變:“魏吉在京城就出了名的跋扈,仗著魏丞相的勢,連勳貴都敢得罪。咱們犯不著跟他硬碰硬。”
陳安卻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去看看!”
蒙古包裡果然熱鬨。
陳安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穿著錦袍的胖子摟著兩個舞姬,正往嘴裡灌酒。
他臉上泛著油光,手指上的玉扳指比拳頭還大,正是魏吉。
“喲,哪來的野狗,也敢闖爺的地方?”魏吉斜著眼打量陳安,一口酒噴在地上,“掌櫃得沒告訴你爺在這?”
陳安沒理他,目光落在牆角的鐵籠上。
思玉被單獨關在那裡,紅衣上沾著血跡,頭發散亂地貼在臉上,卻依舊挺著脊梁,不肯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