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一個裹著看不出原色的厚皮襖,臉上糊滿凍硬油汙和冰碴的佝僂身影,背著個癟塌的獸皮卷,深一腳淺一腳地蹭進了“磐石補給站”的後院。
黑砧教會那兩個精悍的守衛瞥了他一眼,冰冷的視線掃過那身破皮襖和空癟的包裹,鼻子裡哼出兩股白汽,便移開了目光。
又一個被風雪刮垮,想在黑砧這裡碰碰運氣撿點殘羹冷炙的荒原流浪漢,連多看一眼都嫌浪費力氣。
這些個流浪漢腦子就是不聰明,明明黑砧教會發布的集合時間是晚餐之前。
現在都快出發了,還陸陸續續有人過來!
不過,來晚就來晚了,他們也犯不著跟一群不聰明的家夥計較。
畢竟真正聰明的都去大教會了,隻有傻子才為了所謂的自由來黑砧這種沒什麼名氣的小教會裡幫工。
馬克現在感覺自己像一塊被踩實了的雪坨子,混在一群沉默搬運麵相愁苦的矮人和雇工裡,沒費什麼勁就搭上了一隊往外運貨的雪橇車。
拉車的是幾頭蔫頭耷腦、鬃毛結冰的冰原長毛獸。
雪橇上堆滿了鼓囊囊的散發著內斂冰霜生機的麻袋。
裡麵裝的顯然是霜紋地薯和裹著稻草偶爾透出一絲暖意的“暖肚石”礦石箱。
車隊在黎明前黑暗的時分悄無聲息的駛離了弗塔根集所的喧囂與惡臭,一頭紮入更加廣袤、死寂的極北冰原。
凜冽的風如刀子般刮過臉頰,馬克把臉更深地埋進皮襖的毛領裡,僅露出一雙眼睛。
靈魂感知卻如同無形的蜘蛛網悄然張開,覆蓋著這支沉默前行的隊伍。
混亂。
這就是他靈魂最直接的“味覺”反饋。
幾十個押運的黑砧教徒和雇工,他們的靈魂氣息像一鍋胡亂燉煮的雜燴湯。
他嘗到了熟悉的帶著暮星與暗影冰冷餘韻的星月氣息,雖然極力掩飾,但那份特有的清冷結構逃不過他的感知。
他也嘗到了來自冰原黑暗教會那種特有的如同腐油混合著劣質熏香的粘膩渾濁感。
這種感覺跟平日裡恩佐給他的感覺不同。
恩佐的黑暗氣息給他的感覺就像是高檔車衣的那種啞黑色,深層而有格調。
可這些冰原黑暗教會的人的氣息,在當時見到第一眼的時候,馬克的內心其實就有一種犯惡心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是聖職者的原因天生對黑暗教會有意見,還是那些人的靈魂氣息本就讓人覺得惡心。
除去靈魂氣息最顯眼的兩種,他還嘗到了一兩絲微弱但堅韌,帶著爐火與岩石回響的屬於矮人傳統鍛魂者之神的信仰氣息。
這氣息馬克倒是熟悉,恩佐身上也有,而且還很濃鬱。
隻是相比較來說在黑砧教會裡卻顯得罕見了。
這支隊伍中有這三種類型的人存在就已經夠複雜了。
更彆提其他一些駁雜的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祈禱碎屑。
有對著不知名冰原野獸圖騰的祈求,有渴望食物與溫暖的原始本能,甚至還有一絲對血腥、混亂、色欲的純粹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