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暮色四合,李宅的簷角在殘陽下投下長長的影子,帶著幾分肅殺後的沉寂。
李泌立於廊下,目光追隨著院中那個清瘦挺拔的身影,終於還是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你要走?”
張起靈轉過身,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淡淡點頭,語氣平靜無波:“既然事情無變,我就先離開了。”他的目光掃過這座暫時落腳的宅院,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外麵剛剛平息的風波餘痕。
李泌沉吟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輕聲道:“嗯。這場風波過後,這朝堂之上,怕是再無我容身之地了。待一切塵埃落定,我便打算歸隱山林,尋一處清淨地了此殘生。屆時,還能再見嗎?”他問得有些遲疑,像是在問對方,也像是在問自己。
張起靈沉默了一瞬,才緩緩吐出四個字:“有緣再見。”話音落,他不再停留,轉身推門而出,身影很快融入了漸濃的夜色之中。
李泌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自語:“這場動亂,大帥籌謀已久,如今目的已然達成,是該結束了。隻是這天下,又要換一副模樣了啊……”
數日後,馬嵬驛。
黃沙漫卷,風裡帶著枯草的氣息,吹過這片曾經血流成河的土地。張起靈站在道旁,望著遠處那幾間破敗的驛站房屋,以及不遠處那座孤零零的土墳,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終究還是沒什麼變化,依舊如此。”他低聲道,語氣裡聽不出情緒,卻仿佛承載著千鈞的時光重量。一個月前,這裡發生的一切還曆曆在目,那場兵變,那場以“紅顏禍水”為名的犧牲,如今看來,更像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
他緩步走向那座被簡單修葺過的“楊貴妃墓”,墓碑上甚至沒有刻下名字,隻有一塊光禿禿的青石板。奇怪的是,這墓前異常乾淨,不見半分雜草,也沒有風吹來的沙礫堆積,仿佛日日都有人打理。
“很乾淨……”張起靈眸色沉了沉,“自離開這裡也有一個月了,難道……”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升起。他不再猶豫,俯身,手掌在墓碑旁的地麵上看似隨意地一按。
“哢噠——”
一聲輕響,地麵微微震動,那塊青石板連同下方的泥土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通往地下的階梯。
張起靈沒有絲毫遲疑,拾級而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階梯儘頭,是一座不算宏大卻異常規整的地宮,牆壁上甚至還殘留著淡淡的燭火熏痕。
而在地宮中央,一個身著素色襦裙的女人正背對著他,似乎在整理著什麼。
聽到腳步聲,女人轉過身來,臉上滿是警惕,一雙眼睛清澈卻帶著戒備,心中道“不對,時間還未到怎會來人?”
“楊玉環?”張起靈看著那張與記憶中那張楊玉環的容顏有七八分相似的臉龐,緩緩開口。
女人聽到這三個字,臉色微變,厲聲問道:“你是何人?怎會找到這裡?”
張起靈看著她,語氣平靜:“算是你家小姐的師父。”
“小姐的師父?”少女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臉上的警惕褪去不少,反而帶上了一絲怯生生的期盼,“是,是小姐讓你來看看我的嗎?她……她還好嗎?”
這女人名叫楊桃兒,是楊玉環的貼身侍女,也是當年入宮時替楊玉環,的“影子”
張起靈搖了搖頭:“不是。”
楊桃兒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低下頭,小聲道:“哦……”
張起靈正想說些什麼,忽然猛地扭頭,看向地宮入口的方向,沉聲喝道:“袁天罡!”
隻見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入口處,一身標誌性的黑袍,臉上戴著那副從不離身的青銅麵具,遮住了所有表情。
聽到張起靈的聲音,麵具下傳來一聲輕笑,帶著幾分戲謔,又帶著幾分了然:“為師怪不得算不到楊玉環的卦象,原來,墓裡的本就不是她本人。起靈,這換臉,掩人耳目的手段,倒是娜仁那丫頭的手段吧!”
張起靈麵無表情,沒有接話。
袁天罡也不在意,繼續說道:“最近太上皇時常派人來這馬嵬驛附近走動,偶爾還會讓不良人悄悄送來些東西,為師便猜到,楊玉環那女人根本沒死。
本想來此,徹底斷了這樁因果,既然你在,也好。”他話鋒一轉,看向楊桃兒,“這丫頭留在這裡始終是個隱患,你把她帶離這裡吧,走得越遠越好,斷了太上皇的念想,也斷了某些人的心思。”
話音剛落,袁天罡的身影一晃,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瞬間消失在地宮入口處,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在空氣中回蕩:“去吧,彆讓為師失望。”
張起靈收回目光,看向依舊有些茫然的楊桃兒,從懷中取出一頂寬大的鬥笠,隨手扔了過去:“戴上它,走吧。我帶你去見你家小姐。”
楊桃兒接住鬥笠,先是一愣,隨即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用力點了點頭,聲音都帶著顫抖:“是!謝謝……謝謝先生!”她連忙將鬥笠戴上,遮住了大半張臉,亦遮住了眼中的激動與淚水。
張起靈不再多言,轉身朝著地宮出口走去,楊桃兒緊緊跟在他身後,腳步輕快,仿佛終於看到了逃離這片陰霾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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