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得知劉闡得安歸,劉備攜劉循出城相迎。
叔侄二人在首,荊州與蜀中文武緊隨其後。
雖因成都庶務繁雜,僚屬未能儘皆隨往,然這般儀從陣仗,於當下已算極具排場。
黃權騎馬在前,引劉闡車駕往成都城下。
劉闡遙見劉備與兄長,還有大批的蜀中的官員在此相候,淚水忍不住簌簌而下。
“公衡先生,我兄長身邊之人,可是伯父玄德公?”
“正是!”
劉闡這一路沒閒著,且聽黃權口述其初入曹營之際,成都城內所發生的諸般情狀。
已然得知劉備為人,更感其為成都做了什麼。
心中自把劉備當成恩人和親人。
見劉備親自出城迎接,他未等馬車臨近,就跳下車來,撩著錦袍嗬斥帶喘的飛奔到劉備和劉循近前,然後噗通一聲跪伏在地,以頭觸地。
“伯父,兄長,闡……歸矣!”
劉備趕忙近身相扶。
“賢侄可安好。”
“伯父……”劉闡未得多言,已是滿臉的淚水。
他抿抿嘴,似乎有無數的話想要說,卻不知從何開口。
劉備卻安下心來,因為他看劉闡麵容白淨,體態微胖,一看就是在曹營養尊處優的樣子。
看來,劉季玉雖殞命黃泉,但其二子卻皆得保全。
“看來賢侄於曹營未受勞苦,備安心也!”
“不……”
劉闡咬著嘴唇死命搖頭:“愚侄雖未曆勞苦,然心髓已遭重創,皆因行那不孝之事所致。每夜難眠,輾轉反側之際,隻覺五內如焚、肝腸寸斷,直教魂夢皆困於錐心之痛中矣……”
“啊?”
劉備一怔:“賢侄何出此言?”
劉闡搖頭哭泣道:“眼見弑父仇人近在咫尺,卻不敢當庭直斥其罪,反需忍辱含垢,曲意逢迎以順其心,此等行徑,實乃背逆人倫、不孝之至也!”
“哦?”
劉備與劉循互相望了望,都點點頭。
“看來賢侄並非愚笨孩兒,自是猜出汝父劉季玉乃為曹操所害。不過,此非關汝之過,亦不必掛懷。”
劉循也歎息道:“是啊,闡弟,你忍辱負重,方得安歸,為兄豈會怪你?”
“不是……”
劉闡搖頭道:“曹操送我父子過陰平時,我父告誡,若至漢中,曹操必差人謀害於為父,以嫁禍伯父。我父心知有愧於伯父,不忍於此,於是在陰平佯裝潰逃,被曹洪手肘壓亡,此我親眼所見也……”
“什麼?”
劉備聞聽此言,立刻明白了。
劉璋臨終之時,為全吾之名,乃設計誘曹洪先殺己身。
劉備雖憐劉璋,但卻對他此前行為多有不懌。
比如,通聯曹賊,置漢室基業於不顧。
但經此解釋,劉備對劉璋有了全新的看法。
那一刻劉備想到劉璋臨終前為己命所殉,淚水幾欲奪眶而出。
說話的聲音也變了:“賢侄,你可否細言!”
劉闡點點頭,便當著眾人之麵,將陰平所遇之事一一講給劉備。
蜀中之官員此時方得明白。
原是曹操毒虐至此,縱是劉季玉納土歸降,竟仍將其性命視作構陷仇敵之棋子。
另外,也讓大家明白,當初一直窩囊柔懦示人的劉季玉,竟也有如此勇烈的一麵。
劉循心痛不能自抑,抱著劉闡放聲大哭。
黃權懊悔的仰天大哭道:“吾尚有餘齒,怎未得阻先主乃入綿竹啊……”
而比黃權更加懊悔的是嚴顏。
“公子啊,當初我設伏相救,若得你言,老夫必手刃曹洪,拚死相救……”
“我怎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