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帥府的書房,窗扉半敞,夏末的風裹挾著庭院中金桂的馥鬱湧入,卻吹不散彌漫在巨大輿圖前那股凝重如鉛的氣氛。距離安廣郡亂報傳來,已過去八日。這八日,如同繃緊的弓弦,每一刻都牽動著古涪郡核心的神經。
“報——!錢乙將軍,攜密報歸來!”親衛的通稟聲打破了書房的沉寂。
“快傳!”武陽霍然抬頭,目光如炬。
門簾掀動,風塵仆仆的錢乙帶著兩名同樣滿麵倦容卻眼神銳利的玄機營伍長快步而入。三人甲胄上沾滿泥塵,嘴唇乾裂,顯然是一路疾馳未歇。錢乙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一卷用火漆密封、邊緣磨損嚴重的羊皮卷軸:“主公!軍師!安廣郡內情,已探明!”
諸葛長明羽扇微頓,示意親衛為三人遞上清水,沉聲道:“錢將軍和兄弟們辛苦,速速道來。”
錢乙接過水囊猛灌幾口,一抹嘴,聲音帶著長途奔襲後的沙啞,卻異常清晰:
“稟主公、軍師!經多方刺探、收買、乃至擒獲謝家軍中層軍官審問,現已查明,安廣郡謝家軍,已非三足鼎立,而是…四分!”
“四分?”武陽眉頭瞬間擰緊,手指無意識敲擊著鋪展輿圖的案麵,“謝必安膝下三子,何來第四股勢力?”
“主公明察!”錢乙語速加快,眼中閃爍著情報人員特有的精光,“掌控安廣郡兵馬的,如今確為四人:長子謝威、次子謝猛、幼子謝勇,以及…原謝必安麾下將軍——衛炎章!”
“衛炎章?!”一直凝神傾聽的諸葛長明,眼中驟然爆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手中羽扇停在了半空,“他竟然…獨立出來了?未依附任何一位公子?”這個名字顯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正是!”錢乙重重點頭,展開那份羊皮卷軸,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兵力、駐地和關係脈絡,“目前局勢,犬牙交錯,盤根錯節!”
他手指點向輿圖上安廣郡西北角:“長子謝威,駐勝州,擁兵八萬!麾下多為謝帥舊部精銳,裝備最為精良!其控製安城、臨江關等要隘,扼守通往雒城咽喉!其背後…據可靠線報及截獲密信所示,乃劉蜀大將軍陳先童暗中支持!陳先童欲借謝威之手,掌控安廣,作為其插手雒城以外事務的跳板!”
“陳先童?”段梟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聞言嗤笑一聲,“這老狐狸,手伸得夠長!躲在雒城享福,還不忘四處下注!”
錢乙手指南移,點在安廣郡腹心位置:“次子謝猛,據安廣郡城——鋒都!擁兵六萬!鋒都乃郡治,府庫充盈!其同時控製華州糧倉!其背後站著的…是劉蜀丞相謝飛!謝飛與謝必安同宗不同支,一直覬覦謝家軍根基,此次謝猛得勢,謝飛出力甚巨!”
“同室操戈,引狼入室!”武陽冷哼一聲,眼中寒光一閃。
錢乙的手指再向東,落在一座濱水城池:“幼子謝勇,駐水方城,擁兵五萬。此地水網密布,易守難攻。其背後…竟有哈爾克王國的影子!”此言一出,書房內溫度驟降!哈爾克王國,地處西南邊陲,民風彪悍,向來與劉蜀若即若離,甚至時有摩擦!
“什麼?!”段梟猛地站直身體,虎目圓睜,爆出粗口,“他娘的!連哈爾克這種化外蠻夷都摻和進來了?謝勇這小崽子,為了爭權,引狼入室,連祖宗的臉都不要了?!”
諸葛長明臉色鐵青,羽扇緊握:“哈爾克人貪婪成性,無利不起早。謝勇引其入局,無異於與虎謀皮!安廣東南門戶,恐將永無寧日!”
錢乙最後將手指重重戳在安廣郡東北部,一座名為“嶽城”的關隘上:“最後,便是這衛炎章!此人擁兵三萬,皆為謝家軍中能征善戰之精銳!據守嶽城,此地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自謝帥病逝,衛炎章便拒不聽從任何一位公子的調遣,亦未卷入三子爭鬥,嚴密封鎖嶽城周邊,儼然…自成一體!其背後,目前尚未探明有任何外部勢力支持,看似…獨守孤城!”
書房內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輿圖上那四股力量如同四隻猙獰的巨獸,將原本富庶的安廣郡撕扯得支離破碎。劉蜀權臣、宗室、異族王國…各方勢力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紛紛將觸角伸入這片混亂之地。局勢之複雜,遠超預期!
武陽的目光死死鎖在嶽城那個點上,衛炎章…三萬精銳…獨立…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塊肥肉,引來群狼環伺。安廣郡這潭水,比我們想的更渾,更深!想一口吞下,談何容易!”
段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他奶奶的!三個親兄弟搶家產,引來一群外人拉偏架,還有個油鹽不進的衛炎章在旁邊看戲!這他娘的比山賊分贓還亂!”
諸葛長明卻並未被這複雜的局麵所困,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算籌,在輿圖上的四個點之間飛速移動、推演、權衡。羽扇再次輕搖起來,節奏卻帶著一種撥雲見日的篤定。最終,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定格在“嶽城”二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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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諸位!”諸葛長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洞穿迷霧的銳利,“破局之眼,不在三謝,而在…衛炎章!”
“哦?”武陽、段梟、錢乙的目光瞬間聚焦於他。
諸葛長明快步走到輿圖前,手指精準地敲在嶽城的位置上,如同敲下定音之錘:
“其一,衛炎章手握三萬精兵,占據嶽城天險,進可攻退可守,實力不容小覷!其態度,足以左右安廣郡局部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