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軒轅昊的咳嗽漸息,珠簾後傳來略顯疲憊卻不容置疑的聲音:
“萬邦同賀,朕心甚悅。特設‘百國金蛇宴’,諸卿儘可暢言,以蛇為題,添趣助興!”
旨意一下,三大霸主使臣端坐不動,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冷笑。其餘小邦使節卻瞬間騷動起來!這是難得的露臉爭寵之機!
氐羌使臣搶先起身,手舞足蹈:“陛下!我氐羌有金線蟒,通體金紋,乃祥瑞之兆!獻於陛下,佑我大乾!”
哈爾克汗國使臣不甘示弱:“金線蟒何奇?我西域有‘沙海金冠王蛇’,頭生金冠,迅疾如電!此乃真龍之屬!”
東倭使臣操著生硬官話:“我東倭有‘八岐金鱗’,雖為傳說,然其威能通天徹地!象征陛下神威!”言語誇張,引來幾聲嗤笑。
殿內一時喧鬨,各國使節絞儘腦汁,或吹噓本國奇蛇,或編造祥瑞傳說,爭相獻媚,醜態百出。三大霸主席間,魏陽龐涓眼中譏諷更甚。
“嗬!”一聲刺耳的冷笑突兀響起,壓過喧鬨。
眾人望去,發聲者乃魏陽使團中一員年輕將領,麵容倨傲,正是龐涓心腹。他斜睨著劉蜀席位,聲音不大卻清晰刺耳:
“金蛇祥瑞?聽著倒新鮮。隻是不知某些邊陲小國,山野之地,能拿出什麼像樣的玩意兒?彆是拿條土泥鰍,也敢充金龍吧?哈哈哈!”他身後幾名魏陽武將哄笑起來,目光肆無忌憚地掃向武陽。
殿內一靜。無數道目光聚焦劉蜀席位,有幸災樂禍,有同情,更多是看戲。
錢勇怒發衝冠,怒氣就要發作,卻被武陽一個眼神死死釘在原地。
武陽緩緩放下手中金樽。他並未起身,目光平靜地迎上對方挑釁的視線,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將軍此言,倒讓本將想起一樁舊聞。”
他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住了所有雜音,連龍椅珠簾後的目光似乎也投注過來。
“聽聞貴國龐丞相前日獻禮,有北冥寒鐵神兵十柄,鋒銳無匹,煞氣逼人,確乃當世神兵。”武陽話鋒一轉,語氣帶著真誠的疑惑,“隻是本將有一事不明,還請將軍解惑。”
那人一愣,下意識道:“何事?”
武陽目光掃過魏陽席位,最後落回那人臉上,緩緩道:“那北冥寒鐵,性極陰寒,需以北海玄冰洞中‘九陰金線蛇’之毒涎淬火,方能成就絕世鋒芒。此蛇劇毒無比,沾之立斃,更兼性喜陰寒,深藏萬丈冰窟,極難捕捉。”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玩味:“本將好奇的是,貴國勇士捕捉此等凶戾金蛇時,是用‘金龍’之法呢?還是……如將軍所言,用對付‘泥鰍’的手段?”
“你……!”李逸臉色瞬間漲紅如豬肝,指著武陽,一時語塞。殿內死寂一瞬,隨即爆發出壓抑的嗡嗡議論!武陽這番話,綿裡藏針!
先捧魏陽獻禮之珍,再點出捕獲淬毒凶蛇的凶險艱難,最後反手一擊,用那人自己的“泥鰍”之語狠狠扇了回去!
既抬高了魏陽實則是抬殺),又暗諷其手段凶殘捕蛇如抓泥鰍般隨意?),更將李逸的羞辱原封不動砸回其臉上!妙到毫巔!
龐涓臉上那絲冷笑徹底僵住,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楚烈熊炎眼中掠過一絲驚訝,重新打量武陽。
晉蒼宇文拓則毫不掩飾地哈哈大笑:“說得好!魏陽抓蛇的本事,想必是極‘嫻熟’的!”
那人氣得渾身發抖,在龐涓淩厲的目光逼視下,終究不敢再言,恨恨坐下。
武陽不再看他,目光卻似無意間掃過龍椅方向。
珠簾後,軒轅昊似乎微微前傾,但緊接著又是一陣壓抑的輕咳,身體難以察覺地輕顫了一下,放在龍椅扶手上的那隻手,指節因用力而顯得異常蒼白。
那一閃而逝的憔悴與強撐,被武陽敏銳地捕捉。這煌煌帝王,恐怕已是病入膏肓,強弩之末!
此時,武陽感覺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著不同尋常的探究。他循跡望去,是東齊使團席中,王邈身後一名隨從將士。
那人身形略顯單薄,麵容在燭火下異常白淨清秀,眉眼間毫無沙場風霜之色,倒似個讀書人。見武陽看來,他迅速低下頭,避開了視線。
盛宴終在詭異的氣氛中散去。夜已深沉,龍皇城籠罩在靜謐與黑暗之中。
武陽剛回到“觀瀾苑”下榻的小院,院門便被輕輕叩響。錢勇警惕開門,門外站著一名麵容枯槁、身著最低等宦官灰衣的老太監,氣息微弱如遊絲。
“將軍恕罪,”老太監聲音嘶啞,幾不可聞,“老奴……受人所托。”他渾濁的眼睛警惕地掃視四周,從袖中摸出一枚半舊的青銅令牌,上麵刻著一個模糊的“蜀”字花紋。“有位……故人,在宮中為奴多年。聞將軍至,泣求一見……道是有……有關雒城舊事相告……”他喘了口氣,聲音更低,“事關重大,隻求將軍……孤身隨老奴一行。”
武陽接過那枚令牌,入手冰涼沉重,確是劉蜀舊製。他盯著老太監渾濁卻隱含一絲悲戚的雙眼,沉默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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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路。”聲音斬釘截鐵。
“將軍!恐是陷阱!”錢勇急道。
武陽擺手:“是陷阱,也得踩。守好此處。”他解下佩劍交給錢勇,隻身隨那老太監沒入驛館外濃重的夜色。
老太監對宮禁路徑異常熟悉,專挑最偏僻、巡邏稀少的夾道陰影穿行。他佝僂著背,步履蹣跚,如同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