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獵獵,鐵甲如林。
靖亂軍四萬六千將士,如同一股沉默而洶湧的鋼鐵洪流,沿著古老的官道,向著西南方向堅定推進。
武陽選擇的路線,直指扼守楚蜀咽喉的雄關——桑臨關。
此關依山而建,城高牆厚,飛鳥難逾,是進入楚烈國化州郡的門戶,更是兵家必爭之地。
當靖亂軍黑壓壓的軍陣如同烏雲般壓至關前數裡時,桑臨關那沉重的包鐵城門,竟在沉悶的機括聲中,緩緩洞開!
一隊隊楚烈軍士肅立關牆兩側,雖未卸甲,卻收起了兵刃。
關樓之上,一員身著楚烈製式玄甲、身形魁梧的將領,早已憑欄遠眺。
待看清軍陣最前方那杆迎風招展的“靖亂軍”帥旗,以及旗下那熟悉的身影時,那將領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笑容。
他竟不顧身份,朝著關下洪聲喊道:“武陽將軍!彆來無恙乎?!”聲音洪亮,帶著幾分舊友重逢的爽朗,遠遠傳開。
武陽勒住戰馬,抬眼望去。
關樓上那張飽經風霜卻依舊剛毅的臉龐,瞬間與記憶中那個曾對他有放行之恩的守將重合——徐昂!
“徐將軍!”武陽臉上也浮現出真摯的笑意,在馬上抱拳回應。
徐昂不再耽擱,親自快步奔下關樓。
沉重的關門在他身後完全開啟,露出關內筆直的馳道。
他大步流星走到武陽馬前,抱拳朗聲道:“末將徐昂,奉楚烈王與長信君之命,在此恭候柱國上將軍多時!關防印信,一應文書,皆已備妥,隻待將軍查驗接收!”
武陽翻身下馬,與徐昂四手相握:“徐將軍,多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勞將軍久候了!”
“哈哈,將軍說哪裡話!請!”
徐昂熱情地引著武陽及其主要將領入關,將大軍安置在關內早已騰空的營區。
隨後,在桑臨關守將府邸,設下了雖不奢華卻頗為豐盛的接風宴席。
席間,酒過三巡。
徐昂屏退左右,隻留下心腹侍衛,舉杯對武陽道。
“武陽將軍,不,如今該尊稱柱國上將軍了!楚王嚴令已下,化州全郡,自今日起,儘歸將軍節製!關防、府庫、兵冊、民籍,待會兒便移交將軍親信。末將交割完畢,便要率本部人馬返回郢都複命了。”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
“當年將軍初臨桑臨關,末將便知將軍絕非池中之物!隻是未曾想到,短短數年,將軍已貴為柱國,執掌一方重鎮!日後,還望將軍多多照拂才是啊!”
武陽舉杯回敬,語氣謙遜而真誠。
“徐將軍言重了!若非當年將軍高義,放我武陽入關,又豈有今日之機緣?此恩此情,武陽銘記於心!照拂不敢當,但有所需,將軍隻管開口!”
兩人相視一笑,共飲一杯。徐昂放下酒杯,像是想起什麼,問道:“將軍此去化州郡城赴任,路途必經同會縣。不知將軍…可有意故地重遊,看看那舊治之地如今光景?”
武陽聞言,心中一動。
同會縣,那個他流落楚地、被發配的起點,那個曾經窮困潦倒、民不聊生的邊陲小縣…他目光微凝,帶著一絲複雜與期待。
“自然要去看看。不知…如今同會縣是何情形?”
徐昂臉上頓時綻放出由衷的笑意,帶著幾分自豪道。
“將軍,您可真是給同會縣留下了一筆潑天的富貴啊!托您當年開漆園、興作坊、通商路之福,如今同會縣,早已今非昔比!家兄徐安,蒙王恩浩蕩,現任同會縣令。據他信中所言,同會漆器,如今已是名動列國,行銷四方!商賈雲集,百業興旺!其富庶繁華,在化州郡下轄諸縣之中,可謂獨占鼇頭!甚至…隱隱有壓過郡城一頭之勢!百姓安居樂業,路不拾遺,此皆將軍當年篳路藍縷、苦心經營之功!家兄每每提及將軍,無不感佩萬分!”
武陽聽著徐昂的講述,眼前仿佛浮現出當年同會縣那破敗的街道、麵黃肌瘦的百姓、以及自己帶領軍民開墾荒山、種植漆樹、建立作坊的日日夜夜。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欣慰湧上心頭,甚至衝淡了連日來行軍和麵對複雜局勢的疲憊。
他沒想到,自己當年無奈之舉,竟真的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好!好!”
武陽連道三聲好,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彩。
“此乃百姓之福,同會之幸!徐安縣令治縣有方,亦功不可沒!”
當夜,徐昂設宴款待,賓主儘歡。
席間,雙方正式完成了桑臨關防務、府庫、兵冊等一應事務的交接文書簽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