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簷下,一道清臒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專注地在一方古樸的石桌上擺弄著茶具。
水汽氤氳,茶香隱隱飄散。正是楊不拙。
武陽的腳步在院門口猛地頓住。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久彆的酸澀湧上心頭,喉頭竟有些發緊。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大步流星地穿過小院,來到屋簷下。
沒有絲毫猶豫,武陽“噗通”一聲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卻異常清晰洪亮。
“不肖弟子武陽,拜見恩師!”
跟在後麵的蘇落見狀,哪敢怠慢,連忙也學著師傅的樣子,雙膝跪地,恭敬叩首、。
“徒孫蘇落,拜見師公!”
楊不拙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緩緩轉過身。
那是一張清臒矍鑠的臉龐,歲月的痕跡深刻在眉宇和眼角,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仿佛蘊藏著洞悉世事的智慧與沉澱的星光。
他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目光在武陽身上緩緩掃過,如同審視一塊久經打磨的璞玉。
“起來吧。”
楊不拙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平和而有力。
武陽和蘇落依言起身。
然而,楊不拙的目光並未在武陽臉上停留太久。
他放下手中的茶壺,轉身走到草廬門邊,伸手拿起了一杆倚在門框旁的長槍。
那槍通體烏黑,非金非木,槍尖卻閃爍著一點寒芒,樸實無華中透著不凡。
楊不拙掂了掂手中的烏黑長槍,臉上那溫和的笑意忽然變得有些玩味,甚至帶上了幾分淩厲的戰意。
他看著武陽,眼神銳利起來:
“武陽,為師在山中,也常聽聞你的消息。出山以來,南征北戰,驍勇無雙,威名赫赫。年紀輕輕,便已貴為劉蜀柱國上將軍,執掌一方軍權…”
他頓了頓,手中的槍尖微微抬起,指向武陽,
“…今日重逢,為師甚是欣慰。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就讓為師看看,你這降龍槍法,究竟練到了何種火候!”
話音未落,楊不拙的身影驟然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道快得幾乎看不清的烏光!
那杆烏黑長槍如同毒龍出洞,帶著刺骨的寒意和難以言喻的精妙角度,直刺武陽麵門!
槍尖未至,一股凝練如實質的勁風已然撲麵,刺得武陽臉頰生疼!
“師傅?!”
武陽瞳孔驟縮,心頭劇震!他萬萬沒想到,十年後的重逢,師傅的“見麵禮”竟是如此直接
但刻在骨子裡的戰鬥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驚愕。
武陽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他猛地向後一仰,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向背後行囊!
“鏘——!”
一聲清越如龍吟的銳響劃破山巔的寧靜!
銀光乍現,寒芒耀眼!
那杆用厚布包裹的銀鱗槍,如同蟄伏已久的蛟龍,瞬間掙脫束縛,出現在武陽手中!
沒有絲毫停頓,武陽擰腰旋身,手中銀鱗槍劃出一道淩厲的圓弧,槍尖精準無比地點在刺來的烏黑槍尖之上!
“叮!”
一聲清脆刺耳的金鐵交鳴爆響!火星四濺!
兩股沛然莫禦的力量悍然碰撞!
武陽隻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沿著槍杆洶湧傳來,震得他虎口發麻,腳下不由自主地“蹬蹬蹬”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
而楊不拙,身形隻是微微一晃,便如磐石般穩穩站定。
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被更濃烈的戰意取代。
“好!反應不慢!再來!”
槍影再起!
這一次,不再是試探性的直刺,而是降龍槍法的精妙招式——烏龍擺尾!
烏黑長槍化作一道詭異的弧形軌跡,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橫掃武陽腰肋!
“喝!”武陽低吼一聲,眼中再無半分猶豫,隻剩下熊熊燃燒的戰意!
他手中的銀鱗槍仿佛活了過來,槍隨人走,人借槍勢,降龍槍法中的“青龍探爪”悍然迎上!
“鐺!鐺!鐺!……”
密集如雨的金鐵交擊聲瞬間在幽靜的山巔炸響!
兩道身影,一黑一銀,如同兩道糾纏的閃電,在小小的庭院中飛速移動、碰撞、分離、再碰撞!
槍風呼嘯,卷起地上的落葉與塵土!
淩厲的勁氣四溢,刮得院中菜畦的葉片簌簌作響!
那杆烏黑長槍在楊不拙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時而如毒蛇吐信,刁鑽陰狠。
時而如泰山壓頂,剛猛無儔;時而又如柳絮隨風,輕靈詭變!
將降龍槍法“變化萬端”的精髓展現得淋漓儘致!
武陽則是將這些年沙場搏殺磨礪出的鐵血悍勇完全融入槍法之中。
他的銀鱗槍勢大力沉,每一槍刺出都帶著一往無前、洞穿一切的決絕!
“飛龍在天”、“亢龍有悔”、“見龍在田”…一招一式,大開大合,氣勢磅礴,充滿了戰場殺伐的慘烈氣息!
他是在用生命和鮮血磨礪出的槍法,硬撼師傅那千錘百煉、臻至化境的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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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槍影翻飛,寒芒縱橫!兩人以快打快,身形化作了兩道模糊的影子,槍尖碰撞的火星如同節日裡爆開的煙花,連綿不絕!
一旁的蘇落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激鬥嚇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退到了院牆角落,緊緊貼著冰冷的石壁,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他何曾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高手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