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壓低了少許。
“武將軍既然問起,老朽也就據實相告了。如今這局勢…唉,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他歎了口氣,繼續道。
“據我尹家各處分行傳來的消息,最近這段時間,各大諸侯國,但凡是有些實力的,都在暗中大肆采購、囤積糧草、軍械、戰馬,尤其是魏陽、晉蒼、楚烈這三大霸主,動作尤為頻繁。許多原本供應民用的鐵料、皮革、藥材,都被他們以高價優先征購…這架勢,可不像是僅僅為了來龍皇城奔喪那麼簡單啊。”
武陽的心沉了下去,這與他最壞的預料相符。
尹玄明看著武陽凝重的臉色,繼續分析道。
“武將軍想必也清楚,如今這乾元皇朝,皇室真正還能完全掌控的地方,除了帝都龍皇城本身,其實就隻剩下所謂的‘龍皇六郡’了。這六郡環繞帝都,乃是皇畿重地,最為富庶,也是皇室最後的屏障和賦稅來源。”
他如數家珍般道。
“這六郡便是:拱衛西北、地勢險要的蒼嶽郡;扼守東南水路要衝的臨淵郡;北疆門戶、軍事重鎮雁門郡;位於中原腹地、物產豐饒的雲州郡;連接西部、盛產良馬的寒川郡;以及最為神秘的扶搖郡。”
“如今陛下駕崩,新帝未立,中樞混亂。這些諸侯國冒著風險齊聚龍皇城,你說他們對這近在咫尺、富得流油的龍皇六郡,能沒有想法嗎?”
尹玄明苦笑一聲,
“恐怕個個都眼紅得很呐!”
“不過,”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
“真有實力、也敢伸手來沾指的,恐怕主要還是那三大霸主:魏陽、晉蒼、楚烈。這三國實力最強,野心也最大。尤其是魏陽和晉蒼,通過李高和歐陽震雄,早已將手伸了進來。”
武陽默默點頭,這些與他之前的判斷一致。
尹玄明卻又補充了一句,語氣有些不確定。
“不過…據一些零星的、未經證實的消息顯示,遠在西南,一向低調甚至有些神秘的玄秦國,最近似乎也有些異動…難保他們不會也想在這場盛宴中分一杯羹。”
“玄秦?”武陽眉頭微挑,這幾年來玄秦也是嶄露頭角,隱隱有與各諸侯國爭霸的意味。
“還有北方的匈奴,”
武陽接口道,目光深邃,
“此時皇室內亂,邊境必然空虛,那些狼崽子絕不會放過南下打草穀的機會。說不定,他們也想趁機在邊境咬下一塊肉來。至於其他中小諸侯國,或許不敢明著爭奪六郡,但趁亂擴張自家地盤、或者選擇依附強國分些殘羹冷炙的心思,肯定是有的。具體的…恐怕真的要等諸侯到齊,看看他們如何表演,如何博弈了。”
尹玄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將軍所言極是。如今這龍皇城,就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隻等所有‘客人’到齊,點燃引信了。”
武陽沉吟片刻,忽然道。
“尹老先生,武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將軍但說無妨。”
“據武某所知,陛下下葬之日,宮中及皇陵所需的大量物資、儀仗、乃至部分勞役,均由皇商負責統籌。尹家作為供應商之一,屆時必定需要派人入宮、入皇陵協調操辦吧?”
尹玄明目光一閃,已然明白了武陽的意圖,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將軍的意思是…”
“武某想請老先生行個方便。在陛下發引下葬那天,將我和幾名手下,安排進尹家進入皇宮和皇陵的隊伍中。我們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近距離觀察局勢,以便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武陽目光灼灼地看著尹玄明。
尹玄明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花白的眉頭緊緊皺起,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這可是天大的乾係!
一旦事發,尹家便是窩藏、圖謀不軌的滅族大罪!
他是在拿整個尹家數百年的基業和無數族人的性命在賭博!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良久,尹玄明才長長籲出一口氣,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他抬起眼,目光複雜地看著武陽,最終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老夫…應下了!”
武陽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立刻起身,鄭重地抱拳躬身行禮。
“武陽,多謝老先生深明大義!此恩此情,武陽銘記於心!他日若有所成,必不敢忘尹家今日雪中送炭之情!”
他深知這個承諾對尹家意味著什麼。
尹玄明連忙起身扶住武陽,臉上露出一絲豁出去的苦笑。
“將軍快快請起!老夫此舉,也並非全然無私。一來,是相信天震那小子的眼光,他認定的人,絕不會錯;二來,也是為我尹家謀一個未來的出路。如今這世道,想獨善其身已是癡心妄想,不如…賭一把大的!我尹家,願助將軍一臂之力!”
這話說得坦誠,也極其沉重。
武陽重重握了握尹玄明的手,一切儘在不言中。
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和聯絡方式後,武陽不便久留,起身告辭。
尹玄明親自將武陽送到書房門口。
武陽帶著龍七,再次融入商業街的人流,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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