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傷口像一塊嵌入皮肉的碎冰,持續散發著冰冷的鈍痛。沈默緩緩攤開右手,湊到窗縫透入的昏黃光線裡。食指上那道猙獰的裂口邊緣,皮肉依舊翻卷著,帶著被強酸腐蝕過的暗紅色。但此刻,在那暗紅肌理的深處,蜿蜒著一條新的傷痕。
那不是皮膚的撕裂傷。
它更像一道……烙印。
一道極其細微、約莫半厘米長、邊緣帶著奇異光滑感的裂痕,如同最上等的墨玉上天然生成的冰裂紋。它嵌在翻卷的血肉之中,顏色比周圍的暗紅更深沉,近乎墨黑,卻又在昏光下隱約流轉著一絲極其內斂、如同凝固血塊的幽暗光澤。它的質感也截然不同,觸手冰涼堅硬,完全不像人體組織,倒像是……一小片真正嵌入血肉的玉!
沈默的指尖無意識地拂過那道玉紋裂痕。一股冰冷的、帶著微弱吸力的悸動,立刻順著指尖傳遍全身,讓他猛地縮回手,心臟驟停了一瞬。這不是幻覺!血玉與他肉身的融合,正在加深!這裂痕就是鐵證!一個冰冷的、生長在他血肉裡的異物標記!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收緊。他猛地抬頭,視線掃過這間狹窄破舊的旅館房間。昏黃的燈泡在天花板上輕微搖晃,投下不安的光影。斑駁的牆壁,掉漆的桌椅,發黃的窗簾……一切似乎和他剛進來時沒什麼兩樣。
但下一秒,一種極其細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變化,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被他被強化的五感清晰地捕捉到。
滴答……
一聲極其輕微的水滴聲。
沈默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釘在左側的牆壁上。就在那斑駁脫落的牆皮邊緣,一塊巴掌大小的潮濕黴斑中央,一顆極其微小的、晶瑩的暗紅色液珠,正極其緩慢地、顫巍巍地……從牆體的內部,一點點地“沁”了出來!
就像古玉表麵的血沁!
那暗紅的液珠掛在粗糙的牆麵上,在昏黃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澤,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如同鐵鏽混合著陳舊血腥的怪異氣味。
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如同牆壁在無聲地滲出暗紅的汗珠!
沈默的呼吸瞬間屏住。他猛地轉頭,目光掃過房間裡的其他角落!
那張掉漆嚴重的破舊木桌表麵,原本隻有一些劃痕和汙漬。但此刻,在桌麵靠近邊緣的位置,幾條極其細微、如同蛛網般蔓延的紋路正悄然浮現。那紋路呈現出一種深沉的墨綠色澤,質地溫潤,帶著玉石特有的光澤感,與周圍粗糙的木頭紋理格格不入!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根係,正緩慢地、堅定不移地向著桌麵中心侵蝕、生長!
吱呀……
一聲輕微的、令人牙酸的木頭呻吟響起。是那張硬板床!沈默的目光瞬間鎖定床腿與床板連接的鐵質鉚釘處。就在生鏽的鉚釘旁邊,一小片原本是木頭的地方,顏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深沉、光滑,質地也發生了改變!堅硬的、帶著木質紋理的床沿,竟然在局部呈現出一種……玉化的趨勢!
這房間……在被汙染!
如同那血玉的力量正在以他為中心,無聲無息地侵蝕著周圍的環境,將凡俗之物向著它冰冷、詭異的玉石本質同化!牆壁在“沁血”,木頭在“玉化”!這絕不是自然現象!是那枚寄宿在他體內、與他血肉融合加深的邪玉,其散發出的無形輻射正在扭曲現實!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危機感,如同冰水當頭澆下!沈默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這裡不能待了!必須立刻離開!多待一秒,這玉化的汙染就會加深一分,他暴露的風險就越大!那碎片控製的老人能找到這裡,其他東西呢?被汙染的環境本身呢?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起的風讓天花板上搖晃的燈泡光影亂顫。顧不上身體的疲憊和指尖的劇痛,他一把抓起桌上那個裝著剩餘食物的塑料袋,幾步衝到門邊。
手剛碰到冰冷的門把手——
嗡!!!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冰冷的意念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體內轟然爆發!不是來自他的思維,而是來自他食指傷口深處,來自那枚與他血肉相連的玉之核心!
這股意念充滿了赤裸裸的、如同黑洞般的貪婪!它不再是針對某個特定的目標,而是如同無形的衝擊波,以沈默的身體為原點,向著四麵八方瘋狂地擴散、掃描!它在主動搜尋!搜尋著……同源的氣息!
“呃啊!”沈默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大腦像是被無數冰針刺穿,眼前瞬間發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他死死咬住牙關,才沒有癱倒在地。與此同時,他剛剛獲得不久的那種穿透性感知能力,被這股狂暴的意念洪流強行裹挾、驅動,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和範圍爆發開來!
視野,瞬間切換!
不再是狹窄的房間牆壁。他的意識仿佛被猛地拔升到小鎮的上空!整個灰蒙蒙、籠罩在連綿冷雨中的破敗小鎮,如同一個巨大的、由無數線條和能量光點構成的立體模型,瞬間呈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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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的磚石結構,街道的走向,樹木的輪廓,甚至地下埋設的、鏽蝕的管道……一切都纖毫畢現!然而,在這冰冷清晰的物質結構圖景之上,更觸目驚心的景象出現了!
一點、兩點、三點……數十點極其微弱、卻無比鮮明的猩紅色光點,如同黑夜中點燃的、帶著不祥氣息的鬼火,驟然在小鎮的結構模型上點亮!
這些猩紅光點,大部分都集中在人體的後頸位置!每一個光點,都散發著一股與那控製老人的碎片、與他體內血玉核心同源的、冰冷而扭曲的氣息!
它們如同瘟疫的標記,清晰地標注出所有被血玉碎片寄生的人!
沈默的“目光”瞬間鎖定其中一個最明亮、距離他最近的光點——就在樓下,這間小旅館的前台位置!那個打著哈欠、一臉宿醉浮腫的中年女老板!
在他的穿透性感知視野中,女老板那臃腫的身體內部結構被瞬間解析。而在她後頸肥厚的皮肉之下,緊貼著頸椎的位置,赫然嵌著一塊指甲蓋大小、邊緣鋒利的墨綠色碎片!碎片上纏繞著絲絲縷縷的猩紅血沁!此刻,那碎片正散發著強烈的猩紅光芒,與他體內主玉的意念掃描激烈地共鳴著!女老板本身渾濁的意識如同被凍結,隻剩下碎片冰冷而活躍的波動!
沈默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不止一個!這個小鎮……已經被碎片汙染了!
他的“視線”如同失控的探照燈,帶著血欲狂暴的貪婪意誌,瘋狂地掃過小鎮的每一個角落。雜貨鋪裡佝僂著背理貨的老頭,巷口屋簷下避雨的流浪漢,甚至……昨天那個便利店裡的黃頭發店員!
當他的感知力掃過鎮中心那條熟悉街道、鎖定那家24小時便利店的瞬間——
“轟!”
一股強烈無比的、帶著極致驚恐和混亂的意念碎片,如同爆炸的碎片,猛地順著感知的聯係逆衝進沈默的腦海!
畫麵破碎而尖銳:
便利店內刺眼的日光燈管在視野中瘋狂旋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