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鋼針,狠狠紮在沈默裸露的皮膚上,帶來陣陣刺痛。他蜷縮在廢棄醫院一樓掛號大廳的角落裡,背靠著一堵布滿黴斑和不明汙漬的冰冷瓷磚牆。胃裡那塊沉寂的血玉魄,此刻卻像一顆被雨水澆醒的毒瘤,緩慢而沉重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腹腔深處傳來冰火交織的悶痛和……一種被強行壓抑的、冰冷的饑餓感。
外麵,瓢潑大雨敲打著殘破的玻璃窗,發出密集而單調的噪音。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濕氣、灰塵、消毒水殘留的刺鼻氣味,以及一種更深層的、如同血肉腐爛後又風乾的陳年黴味。遠處,隱約傳來幾聲非人的、嘶啞扭曲的嚎叫,穿透雨幕,在空曠破敗的醫院大樓裡激起空洞的回響,更添幾分死寂的恐怖。
“……餓……同類……靠近……”
那個冰冷的意念,如同潛伏在腦髓深處的毒蛇,再次嘶嘶作響。沈默猛地攥緊了左手,指尖傳來堅硬冰冷的觸感。他緩緩抬起手,借著窗外偶爾劃過的慘白閃電光芒,看向自己的左手。
閃電的強光下,景象清晰得令人窒息。
五指指尖,那晶化的區域已經蔓延到了第一個指關節!如同戴上了半截暗紅色的、粗糙玉石雕琢的指套!死灰與暗紅雜糅的詭異光澤在雨水反光下幽幽流轉,邊緣處,皮膚下蔓延出的暗紅細線如同活物般虯結、扭曲,比在城隍廟時更加粗壯、更加密集,像無數條貪婪的根須,深深紮進了他手掌的皮肉之下,甚至隱隱有向手腕蔓延的趨勢!這些細線在皮膚下微微搏動,仿佛與胃裡的血玉同頻共振,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細微的麻癢和針刺般的痛感。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這東西在加速侵蝕他!城隍廟那三個凶徒的生命能量,隻是稍稍延緩了它饑餓的腳步,卻遠不足以滿足它貪婪的胃口,反而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讓這寄生的邪物更加渴望“同類”的能量!
“呃……”沈默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他強行移開視線,不再看那隻越來越不像人類的手。他需要休息,需要時間消化體內那股冰冷狂暴的能量,更需要思考如何擺脫這該死的玉魄。他摸索著從濕透的背包側袋裡掏出一小瓶抗生素,沒有水,直接乾咽下去,藥片刮過受傷的喉嚨,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就在藥片艱難滑入食道的瞬間——
“咚!”
胃裡的血玉魄毫無征兆地劇烈搏動了一下!這一次的搏動異常沉重,帶著一種強烈的、近乎憤怒的排斥感!一股冰冷的能量洪流猛地從腹腔爆發,逆衝而上!
“噗——!”
沈默身體猛地前傾,一大口混合著暗紅晶砂和剛咽下藥片粉末的腥甜液體狂噴而出,濺在麵前布滿灰塵和乾涸汙跡的地磚上!那灘粘稠的液體中,晶砂的數量似乎比之前更多,閃爍著更加妖異的暗紅光澤,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和一種……藥片的苦澀化學氣味。
“……劣等……汙染……清除……”冰冷的意念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它排斥現代藥物?沈默抹去嘴角的汙跡,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絕望。連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被這邪物剝奪了!
“吼——!!!”
一聲更加清晰、更加狂暴、充滿了純粹毀滅欲望的嘶吼,猛地從醫院大樓的深處傳來!這一次,距離極近!似乎就在……二樓走廊的位置!吼聲穿透層層樓板,帶著強烈的震動感,震得沈默頭頂天花板的灰塵簌簌落下。
伴隨著這聲嘶吼,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冰冷波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產生的漣漪,猛地掃過沈默的身體!
“嗡……”
胃裡的血玉魄,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瞬間沸騰!
“咚!咚!咚!咚!”
沉重、狂暴、如同戰鼓擂響般的搏動毫無征兆地炸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急促!每一次搏動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沈默的內臟上,帶來翻江倒海般的劇痛!一股沛然莫禦的、冰冷到極致、貪婪到極致的恐怖吸力,以他的腹部為中心轟然爆發!
目標,直指樓上那嘶吼的源頭!
“……同類……能量……強大……吞噬……進化!!!”
冰冷的意念這一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興奮!如同餓狼嗅到了最肥美的羔羊!
沈默的雙眼瞬間被濃密的血絲覆蓋,瞳孔深處那點慘綠幽芒瘋狂暴漲!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饑餓感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城隍廟吞噬那三個凶徒時的冰冷麻木感再次席卷全身,甚至更加強烈!身體的本能在瘋狂尖叫:上去!找到它!吃了它!
“嗬…嗬…”沈默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咆,他猛地從地上彈起,動作僵硬卻帶著一股非人的力量!他不再隱藏,不再猶豫,循著那嘶吼聲和胃裡血欲狂暴的指引,像一頭被饑餓驅使的凶獸,猛地衝向通往二樓的、黑洞洞的樓梯口!
樓梯間彌漫著更濃的腐爛氣息,扶手鏽蝕不堪,台階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和可疑的黑色汙漬。沈默的腳步沉重而急促,每一步踏在腐朽的木製樓梯上,都發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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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吼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充滿了暴虐和痛苦。伴隨著的,還有一種沉重的、如同巨石在地麵拖行的摩擦聲。
踏上二樓走廊的瞬間,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風撲麵而來!那是一種混合了濃重血腥、內臟腐爛、以及某種刺鼻化學藥劑揮發後的詭異惡臭!
走廊深處,一片狼藉。翻倒的病床、散落的醫療儀器殘骸、破碎的玻璃瓶、凝固發黑的大片血跡……構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而在這片狼藉的中心,一個扭曲的身影,正背對著樓梯口的方向,發出低沉而痛苦的嘶吼。
那……還能稱之為“人”嗎?
它的體型異常龐大臃腫,高度接近兩米五,幾乎要頂到走廊低矮的天花板。暴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如同變質豬油般的灰敗蠟黃色,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暗紅色晶簇!這些晶簇如同惡性的腫瘤,刺破皮膚,凸起在它的後背、肩膀、手臂上,大的有拳頭大小,小的如同米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死寂的暗紅光澤。
它的左臂完全晶化了!整條手臂膨脹得不成比例,覆蓋著厚厚的、棱角猙獰的暗紅色晶石,末端形成一隻巨大而粗糙的晶石巨爪!每一次痛苦的掙紮揮動,晶石巨爪劃過地麵或牆壁,都帶起一串刺眼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更恐怖的是它的頭顱!
後腦勺的部位,被一塊巨大的、形狀極不規則的暗紅色晶石完全覆蓋!那晶石深深嵌入頭骨,表麵布滿如同血管般的凸起紋路,正隨著它的嘶吼而微微搏動,散發出濃鬱的不祥血光!晶石邊緣,灰敗的皮肉被強行撕裂、翻卷,與晶石緊緊粘連在一起,流淌著粘稠的、暗黃色的膿血!
它的右臂相對“正常”,但也覆蓋著大片暗紅的晶斑,五指扭曲變形,指甲尖銳如鉤。此刻,它正用這隻相對完好的手臂,瘋狂地撕扯著自己臃腫的胸膛!每一次撕扯,都帶下大塊灰敗的皮肉和暗紅色的晶屑,露出下麵同樣覆蓋著細密晶體的、微微搏動的內臟!濃稠的黑血和黃色的膿液不斷從撕裂的傷口中湧出,散發著致命的惡臭!
“……痛……餓……殺……吃掉……”斷斷續續的、充滿了極端痛苦和瘋狂殺意的嘶吼,從它那被晶石擠壓變形的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它似乎完全陷入了自身變異帶來的無儘痛苦和無法滿足的原始饑餓之中,對沈默的到來毫無察覺。
然而,就在沈默踏上二樓走廊的刹那!
那怪物後腦勺上覆蓋的巨大暗紅晶石,猛地爆發出更加刺目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