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著廢棄醫院殘破的窗欞,發出永無止境的單調噪音。沈默靠坐在二樓一間相對完好的醫生辦公室角落,背靠著冰冷的文件櫃。辦公室內一片狼藉,病曆散落一地,桌椅翻倒,牆壁上濺射著早已乾涸發黑的不明汙漬。
吞噬了那個晶化巨怪後,胃裡的血玉魄陷入了深沉的“酣睡”,那股冰冷的饑餓感暫時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身體裡奔流的、如同液態金屬般沉重而強大的力量感。左臂的晶化區域已經穩定下來,覆蓋了整個手掌和小臂的前三分之一,暗紅色的晶體如同最上等的血玉髓雕琢而成,天然形成的玄奧紋路在昏暗光線下幽幽流轉,指尖銳利如刀。
但代價是巨大的。
沈默抬起右手——那隻相對“正常”的手。手指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皮膚下,原本潛藏的暗紅細線,此刻變得更加清晰可見,如同無數條細小的毒蛇在皮下蜿蜒,一直蔓延到了手腕上方。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這些“根須”與左臂晶化區域傳來的冰冷搏動隱隱呼應。他的身體,正在被這寄生的邪物更深地改造、侵蝕。
更可怕的是意識。巨怪臨死前湧入的那些破碎記憶——冰冷的實驗室、束縛帶、針頭、極致的痛苦和瘋狂——如同頑固的汙漬,烙印在他的腦海裡。時不時地,那些畫麵就會毫無征兆地閃現,伴隨著胃裡血玉搏動帶來的冰冷回響,讓他分不清哪些是巨怪的經曆,哪些……又是血玉本身的記憶碎片。
“研究所……”沈默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喉嚨依舊火燒火燎。巨怪記憶碎片中的“實驗體7號”和冰冷的電子音,指向了一個明確的地方。那裡,或許有關於這種晶化、關於血玉魄的線索,甚至有……控製或擺脫它的方法?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絲微光,點燃了他殘存的求生意誌。
他掙紮著站起身,開始在淩亂的辦公室裡翻找。動作依舊有些僵硬,但力量感十足。他粗暴地拉開抽屜,掀翻文件櫃,無視那些散落的處方箋和泛黃的x光片。終於,在一個被撬開、裡麵空空如也的金屬保險櫃下方,他發現了一個被揉成一團、塞在角落裡的藍色文件夾。文件夾上印著一個模糊的、被撕掉一半的徽標,隱約可見“市立生物……究中心”的字樣。
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撿起文件夾,拍掉上麵的灰塵,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翻開。
裡麵的紙張大多被水浸透又風乾,粘連在一起,字跡模糊不清。但有幾頁相對完整。
一頁是潦草的手寫記錄,日期模糊:
“……樣本‘血髓’代號x7)活性異常……接觸活體組織後引發不可控晶化……能量吞噬特性……實驗體出現嚴重排異……精神崩潰……請求終止……”
另一頁是一張打印的、模糊不清的掃描圖。圖像中心,赫然是一塊形狀不規則的暗紅色物體!雖然分辨率極低,但那深暗如凝血、內部隱隱有脈絡流動的特征,與沈默胃裡的血玉魄幾乎一模一樣!圖像旁邊有手寫標注:“源初樣本x0昆侖墟深層岩芯采集)”。
昆侖墟?!
沈默瞳孔猛地收縮!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胃裡的血玉魄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極其微弱地搏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絲冰冷的……悸動?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吞下血玉魄時,湧入腦海的毀滅記憶碎片——那片死寂冰冷的巨大宮殿!那材質非金非玉、流淌幽光的巨大宮殿!難道……那就是昆侖墟?!
就在這時!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猛地從醫院正門方向傳來!巨大的衝擊波震得整棟大樓都在搖晃!天花板上的灰塵和碎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緊接著,是密集如炒豆般的槍聲!自動步槍清脆的點射聲、霰彈槍沉悶的轟鳴、還有某種能量武器發射時特有的高頻嗡鳴和光束劃破雨夜的尖銳呼嘯!
“目標確認!二樓能量反應源!a組火力壓製!b組突擊!c組封鎖所有出口!注意!目標極度危險!允許使用致命武力!”一個冰冷、嚴厲、通過擴音器放大的命令聲穿透雨幕和槍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軍隊!或者……更專業的清剿部隊!
沈默瞬間明白,剛才吞噬巨怪時爆發的強烈能量波動,引來了致命的獵手!
他猛地將那份關於“源初樣本x0”和“昆侖墟”的文件塞進懷裡。胃裡的血玉魄在劇烈的爆炸震動和外麵狂暴的能量衝擊下,如同被驚醒的毒龍,開始緩緩複蘇!沉重的搏動感再次傳來,帶著一種被挑釁的冰冷怒意和……一絲對新鮮能量的渴望!
“吼——!”
一聲充滿了暴虐和警告意味的嘶吼,並非來自沈默,而是從樓下大廳的方向傳來!是那個被吞噬的巨怪?不!還有彆的!沈默瞬間分辨出,那是至少三四個不同的、充滿了痛苦和瘋狂氣息的嘶吼!它們被爆炸和槍聲徹底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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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
沈默眼中血絲隱現,沒有絲毫猶豫。他像一頭矯健的獵豹,猛地衝向辦公室另一側那扇通往內部通道的破門!在撞開門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瞥見——
樓下大廳,手電光和戰術射燈的光柱瘋狂晃動,交織成一片死亡的光網。至少十幾名穿著黑色作戰服、裝備精良的士兵正依托著翻倒的接待台和承重柱,朝著黑暗的走廊深處猛烈開火!子彈打在牆壁和地麵上,濺起一串串火花和碎石!
而在他們對麵的黑暗中,幾個扭曲的身影正發出瘋狂的嘶吼,頂著猛烈的火力向前衝擊!其中一個體型較小,動作卻異常迅捷,四肢著地在牆壁和天花板上詭異爬行,躲避著大部分子彈,身上閃爍著零星的暗紅晶斑!另一個則異常高大,揮舞著一條完全晶化、如同攻城錘般的粗壯手臂,硬生生擋開射向它的子彈,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還有一個似乎能噴吐強酸,綠色的腐蝕性液體噴濺在掩體上,發出“滋滋”的可怕聲響,冒出滾滾白煙!
士兵們的火力雖然凶猛,但麵對這些不懼傷痛、生命力頑強的晶化怪物,推進得異常艱難。不斷有士兵被黑暗中射出的晶刺貫穿,或被突然撲出的怪物撕碎,發出淒厲的慘叫。
沈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通道的黑暗,沒有引起任何注意。他的目標不是戰鬥,而是逃離!研究所的線索和“昆侖墟”這個名字,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憑借著吞噬巨怪後強化的感知和對醫院地形的模糊記憶可能來自血玉吸收的零碎信息),在迷宮般的內部通道和廢棄病房中急速穿行。避開外麵激烈的交火區域,朝著醫院後方可能存在的出口潛行。
通道內彌漫著更濃的消毒水和腐爛氣味。牆壁上布滿了噴濺狀的黑褐色汙跡。一些病房的門敞開著,裡麵是翻倒的病床和散落的骸骨。
突然,前方拐角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
沈默瞬間貼牆,屏住呼吸,晶化的左臂無聲無息地抬起,指尖的暗紅晶體在黑暗中閃爍著微不可察的幽光。
一個高大的身影踉蹌著從拐角衝出。那是一個穿著殘破保安製服的男人,但他的狀態極其詭異!他半邊臉還勉強保持著人形,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痛苦,而另半邊臉連同脖子和肩膀,卻覆蓋上了厚厚的、如同珊瑚礁般的暗紅晶簇!那些晶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完好的半邊身體上蔓延!他右手死死抓著一根斷裂的警棍,左手則完全變成了一隻覆蓋著細密晶體的爪子!
他顯然也發現了沈默!
“……救…救我……”保安僅存的人性部分發出微弱的哀求,眼中充滿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