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皮緊貼著沈默的脊背,那股混雜著鐵鏽、塵埃、濃烈腥臊和滑膩爬行類氣味的惡臭,如同粘稠的油脂堵塞著他的口鼻。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是吸入冰冷的、帶有倒刺的毒霧,灼燒著脆弱的肺泡。通風管道狹窄得令人窒息,身體隻能勉強蜷縮,四肢無法舒展。而眼前這鋪天蓋地的景象——蠕動的暗綠色鱗片,密密麻麻如同地獄星辰般嵌在鱗片縫隙裡的冰冷豎瞳——將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如同冰錐般狠狠鑿進了他的大腦深處!
他被看見了!被無數雙非人的、充滿冰冷惡意的眼睛,從每一個角度,死死地“看見”了!
時間仿佛凝固,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沈默全身的肌肉僵硬如鐵,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分毫。隻有胸前那塊名為“玉魄”的血玉,隔著單薄的衣物,傳遞來一陣陣滾燙的、如同烙鐵般的搏動。這搏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都要狂暴,帶著一種近乎饑渴的興奮!仿佛管道深處那無數隻冰冷的眼睛,不是威脅,而是……某種讓它極度渴望的“食物”或“同類”的信號!
隨著血玉這異常興奮的搏動,沈默體內那股被強行壓製的、因血玉侵蝕而產生的異變,如同被澆上了滾油,猛地爆發開來!
肋側那道被骨刺劃破的傷口,原本隻是滲出血珠和細碎晶砂的地方,猛地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傷口深處、從他的血肉骨髓裡,瘋狂地向外鑽!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借著管道深處那微弱詭異的幽光,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
傷口周圍的皮肉正不自然地扭曲、凸起!皮膚被強行頂開,不是流出鮮血,而是……刺出一根根尖銳的、如同紅色水晶般剔透的棘刺!這些棘刺生長得極快,如同嗜血的荊棘,閃爍著妖異的血光,瞬間就長到了寸許長,邊緣鋒利如刀!它們還在不斷分叉、蔓延,轉眼間就在他肋側形成了一小片猙獰的、如同血色荊棘叢般的晶簇!
更可怕的是,這晶簇的生長伴隨著一種強烈的、無法抗拒的吸力!沈默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精力,甚至某種更本質的東西,正被這新生的血晶荊棘瘋狂地抽取、吞噬!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席卷全身!
“呃…啊……”沈默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牙齒深深嵌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這不僅僅是痛苦,更是一種自身正在被異化、被掠奪、被轉化成某種非人存在的極致恐懼!
血玉的侵蝕,在這無數冰冷豎瞳的“注視”下,失控了!
就在這時,那若有若無、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更加清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催促意味,仿佛就在他耳邊低語:
“……嘶……動……起來……不然……就……留下……成為……一部分……”
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震動傳來,而是直接在他混亂的腦海裡響起!冰冷、滑膩、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如同玩弄螻蟻般的惡意!
“留下……成為一部分……”沈默的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成為什麼的一部分?這布滿鱗片和眼睛的管道?還是這棟活化大樓的某個“器官”?
不!絕不!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點燃的炸藥,瞬間壓倒了僵硬和劇痛!留下是死!前進,或許還有一線渺茫的生機!那管道深處微弱的幽光,是此刻唯一的、可能通向天台的指引!
“嗬——!”沈默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不知從哪裡榨取出最後一絲力氣,猛地驅動僵硬的身體,不再顧及是否會驚動那些冰冷的眼睛,手腳並用,用儘全身力氣,向著管道深處、向著那微弱光源的方向,瘋狂地爬去!
動作一大,立刻引發了恐怖的連鎖反應!
“沙沙沙……沙沙沙……”
當他粗糙的衣料和裸露的皮膚不可避免地蹭到管道內壁上那些蠕動的暗綠色鱗片時,一陣密集到令人頭皮炸裂的摩擦聲瞬間充斥了整個狹窄的空間!那聲音如同億萬隻毒蟲在同時爬行,又像無數細小的砂紙在瘋狂打磨著骨頭!冰冷、滑膩、帶著粘液的鱗片觸感清晰地傳遞到身體每一處接觸點,帶來強烈的惡心和一種詭異的、仿佛被無數細小舌頭舔舐的恐怖感!
更可怕的是那些眼睛!隨著他的劇烈動作,管道內壁密密麻麻的暗黃色豎瞳,如同被驚擾的蜂群,瞬間齊齊轉動!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緊緊追隨著他每一個笨拙移動的動作!那目光中蘊含的貪婪、饑餓和純粹的惡意,幾乎要將他的靈魂凍結、撕碎!它們不再僅僅是“看見”,而是在“審視”!在“評估”!在等待著他力竭倒下,成為它們的一部分!
沈默感覺自己像一隻在巨大蟒蛇食道裡掙紮的獵物,每一次移動都在加速滑向被消化的深淵。但他不敢停!絕對不能停!他死死咬著牙,口腔裡充滿了自己鮮血的鐵鏽味,將所有的意誌都集中在攀爬的動作上。磨尖的鐵管被他死死攥在手裡,既是支撐,也是最後防身的武器。胸前的血玉搏動得越來越瘋狂,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抽取他的生命力,肋側的血晶荊棘也在隨之生長、蔓延,劇痛和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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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並非筆直,內部充斥著直角彎道和生鏽的擋板。每一次轉彎,都像是一次對意誌的酷刑。他必須用儘全力扭曲身體,不可避免地更大麵積地接觸那些蠕動的鱗片和冰冷的眼睛。每一次摩擦,都帶來一陣令人作嘔的滑膩觸感和靈魂被褻瀆般的寒意。
不知爬了多久,時間失去了意義。隻有粗重的喘息、鱗片摩擦的沙沙聲、無處不在的冰冷注視,以及血玉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心跳。沈默的視線開始模糊,汗水混合著傷口滲出的血晶碎屑,糊住了他的眼睛。意識在劇痛、恐懼和極度的虛弱中沉浮,如同在驚濤駭浪中即將傾覆的小舟。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徹底崩潰,身體即將被肋側不斷生長的血晶荊棘完全吞噬,意誌即將被那無數冰冷豎瞳的惡意徹底壓垮的瞬間——
前方!
那一直指引方向的、微弱而詭異的幽光,驟然變亮了一些!不再是遙遠模糊的一點,而是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個出口的輪廓!
通風管道的儘頭!
希望如同回光返照般注入沈默瀕臨枯竭的身體。他精神猛地一振,爆發出最後一絲潛能,手腳並用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近了!更近了!
那出口像一個方形的、散發著朦朧光暈的洞口,鑲嵌在布滿蠕動鱗片和冰冷眼珠的管道儘頭。光是從外麵透進來的,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屬於這地獄管道的、屬於外界的氣息!
沈默的心臟狂跳起來,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激動。他拚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向前一撲,上半身終於探出了那狹窄的、令人窒息的通風管道口!
一股冰冷、帶著雨後青草和泥土氣息的夜風,猛地灌入他灼熱窒息的肺部!像一劑強心針!
天台!
他終於爬出來了!
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所有的恐懼和疲憊。沈默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貪婪地吞咽著這冰冷而自由的空氣,試圖將肺裡那股地獄般的腥臭徹底置換出去。他雙手撐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麵上,用力將身體從狹窄的管道口往外拔。
然而,就在他半個身體探出管道口,目光下意識地掃過眼前天台景象的刹那——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悸動,毫無征兆地爆發了!
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他胸前那塊滾燙搏動的血玉!玉魄仿佛被這夜風吹拂、被天台的氣息刺激,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冰冷而混亂的精神洪流,如同決堤的冰河,狠狠衝入了沈默毫無防備的意識深處!
“嗡——!”
眼前的世界瞬間被一片刺目的、旋轉的猩紅所覆蓋!所有的景物——空曠的水泥天台、遠處城市模糊的霓虹輪廓、頭頂被薄雲遮蔽的慘淡月光——都如同被投入染缸的布匹,瞬間扭曲、溶解、被純粹的、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紅所取代!
沈默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雙手抱住了頭顱!這精神衝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帶著一種強製性的、不容置疑的“展示”意誌!
幻象!玉魄在強行向他展示幻象!
但這一次的幻象,其清晰度和衝擊力,遠超以往所有的碎片畫麵!
猩紅的視野中心,如同舞台的聚光燈驟然點亮,無比清晰地聚焦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他自己!
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