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鏽味混雜著垃圾腐敗的惡臭,如同粘稠的毒液,糊在沈默的臉上、口鼻裡。他跌跌撞撞地在廢棄工廠後巷堆積如山的垃圾和廢鐵中狂奔,每一次落腳都踩在濕滑的爛泥、破碎的玻璃或是扭曲的金屬零件上,發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聲。沉重的、如同灌滿了熔融金屬的左腿麻木感已蔓延至膝蓋),每一次拖動都牽扯著全身筋骨的劇痛,仿佛有無數冰冷的齒輪在血肉中強行齧合、轉動。
身後,鎮民憤怒的吼叫和雜亂的腳步聲如同附骨之蛆,越來越近。
“抓住他!彆讓那怪物跑了!”
“打斷他的腿!”
“小心他那條鬼手!”
恐懼和憤怒點燃了這群人的凶性。棍棒揮舞的破空聲、鐵鍬刮擦地麵的刺耳噪音,混雜著粗重的喘息,織成一張死亡的大網,兜頭罩向沈默。
嗡!!!
左手拇指根部的扳指,在感受到身後濃烈的敵意、金屬武器的寒光以及人群聚集的混亂氣息後,猛地爆發出冰冷的震顫!那震顫帶著一種被挑釁的暴怒和……貪婪!一股新的、更加霸道的吸力感正在左臂深處凝聚!它渴望衝突!渴望碰撞!渴望吞噬那些揮舞過來的金屬棍棒和血肉之軀!
“不——!”沈默在心中嘶吼,用儘殘存的意誌死死壓製左臂的躁動!他不能在這裡失控!一旦反擊,他就會被徹底釘死在“怪物”的柱子上,再無任何生路!
他猛地撞開一堆半人高的、散發著惡臭的廢棄油桶,身體一個趔趄,撲進了一條更加狹窄、堆滿建築廢料的死胡同!儘頭是一堵長滿青苔、布滿裂縫的、三米多高的磚牆!
絕路!
身後追兵的腳步聲和叫罵聲已近在咫尺!巷口的光線被幾個手持凶器的身影堵住!
“看你往哪跑!”一個滿臉橫肉、手持粗木棍的漢子獰笑著逼近,手中的棍子帶著風聲狠狠掃向沈默的膝蓋!
嗡!!!扳指的震顫瞬間拔高!左臂不受控製地想要抬起格擋反擊!
千鈞一發!
沈默的目光猛地掃過牆角!那裡斜靠著一架鏽跡斑斑、搖搖欲墜的、用粗鋼管和木板搭成的簡易腳手架!那是唯一可能翻越這堵高牆的途徑!
求生欲瞬間壓倒了所有恐懼!他不再壓製左臂那狂暴的力量感!反而借著扳指吸力帶來的、那種沉重冰冷的金屬力量,身體猛地向前一撲!
轟!
他那條變得沉重如鐵、異化猙獰的左臂,如同攻城巨錘,狠狠砸在腳手架最底層的粗鋼管上!
哢嚓!
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聲!碗口粗的鏽蝕鋼管竟被這一拳硬生生砸得彎曲斷裂!整個腳手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烈搖晃!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沈默左臂劇痛鑽心,但他毫不停頓!借著這股力量,身體如同被彈射出去,右臂猛地抓住上一層相對完好的鋼管,用儘全身力氣向上攀爬!
“攔住他!”下麵的鎮民怒吼著,棍棒和鐵鍬雨點般砸向他剛剛立足的位置,砸在劇烈搖晃的腳手架上,發出哐當巨響!
沈默如同亡命的猿猴,手腳並用,憑借著左臂那非人的力量每一次抓握,扳指都貪婪地汲取著鏽蝕鋼管上微弱的金屬氣息),硬生生在搖搖欲墜的腳手架上向上攀爬!鏽蝕的鐵屑簌簌掉落,紮破了他的手掌和腳踝,帶來陣陣刺痛。
終於!他爬到了腳手架頂端!離牆頭隻有一步之遙!
下方,幾個身手敏捷的鎮民也試圖攀爬上來!
沈默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他抬起那條沉重如鐵的異化左腿,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跺在腳手架頂端的支撐點上!
嘎吱——轟隆!!!
早已不堪重負的腳手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猛地向內坍塌!鋼管扭曲斷裂,木板碎裂紛飛!剛剛爬上幾米的鎮民慘叫著隨著廢墟一同摔落下去!
煙塵彌漫!
沈默在腳手架徹底崩塌的前一瞬,借著蹬踏的反力,身體猛地向上竄起!異化的左手五指如鉤,帶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狠狠摳進了牆頭一塊鬆動磚石的縫隙裡!
嗤啦!
磚石碎裂!粉塵簌簌落下!但他穩住了身體!右臂緊接著扒住牆頭,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翻了上去!
他趴在冰冷的、布滿濕滑青苔的牆頭,劇烈地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左臂和左腿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異化帶來的冰冷沉重感如同枷鎖。他回頭看了一眼下方:煙塵中,鎮民們掙紮著從廢墟裡爬起,咒罵著,有人被斷裂的鋼管刺傷,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們抬頭看向牆頭的沈默,眼中充滿了刻骨的恐懼和憎恨,卻沒人敢再輕易攀爬。
沈默不敢停留,翻身滾下牆頭。
牆的另一邊,是真正的廢棄之地。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是一片更加死寂荒涼的景象。巨大的、如同鋼鐵巨獸骨架般的廠房在鉛灰色的天空下沉默矗立。鏽跡如同巨大的瘡疤,爬滿了高聳的煙囪、扭曲斷裂的管道、以及早已失去玻璃隻剩下黑洞洞窗口的車間外牆。巨大的行車軌道在半空中鏽死,垂下的鋼索如同巨蟒的屍體。地麵是厚厚的、混雜著黑色油汙的鐵鏽粉末和破碎的混凝土塊,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響。空氣裡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鐵鏽味、機油腐敗的酸臭味和一種萬物朽爛的死寂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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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被時間遺忘的角落,是鋼鐵的墳場。
沈默拖著沉重的左腿,踉蹌著走進這片鋼鐵廢墟。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腳印,鐵鏽粉末沾滿了他的褲腿和破爛的鞋子。身體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洶湧襲來,眼前陣陣發黑。饑餓和乾渴如同兩條毒蛇,噬咬得更加瘋狂。左臂和左腿那金屬般的沉重和冰冷,正緩慢而堅定地向身體軀乾侵蝕,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筋絡被強行拉扯的劇痛。
扳指沉寂著。但沈默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內部那道粗壯的血絲紋路正緩慢搏動,如同一個剛剛飽餐後正在消化、卻又時刻警惕著新獵物的凶獸。它對這片充斥著廢棄金屬的環境,流露出一種近乎“舒適”的冰冷感。它在吸收這裡無處不在的鐵鏽氣息?在汲取這片死地沉澱的金屬衰亡之意?
他需要藏身之所。需要食物。需要水。
他避開空曠地帶,沿著巨大廠房的陰影蹣跚前行。倒塌的預製板、扭曲的鋼筋、巨大的廢棄齒輪和軸承……如同史前巨獸的骸骨,構成了一個扭曲而壓抑的迷宮。寂靜被無限放大,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風吹過空洞廠房發出的嗚咽,如同鬼魂的哭泣。
在一個巨大的、鏽穿了頂棚的原料倉庫角落裡,沈默發現了一個相對隱蔽的所在。這裡堆放著一些廢棄的巨大木箱,箱板大多腐朽,但幾個疊在一起,勉強形成了一個能遮蔽風雨的三角空間。角落裡甚至還散落著一些不知何年何月遺留下的、早已發黑黴變的破麻袋和幾塊沾滿油汙的帆布。
他再也支撐不住,幾乎是撲進了這個散發著黴爛和鐵鏽氣味的角落。身體蜷縮起來,將那條沉重冰冷、異化猙獰的左臂緊緊壓在身下,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它的存在。劇烈的喘息牽動著全身的傷痛,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帶來更深的寒意。
身體的警報尖銳到了極點。胃袋空癟得抽搐,喉嚨乾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帶著血腥味。失血和巨大的消耗讓他的體溫急劇下降,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打顫。左半邊身體,從肩胛到左膝,那金屬般的冰冷麻木感如同不斷蔓延的冰霜,正在一點點凍結他的生機。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扳指正在以他的生命力為薪柴,緩慢地燃燒,滋養著它自身,也加速著這具軀殼的異化。
他必須找到吃的喝的!否則,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徹底變成一具冰冷的、被金屬侵蝕的乾屍!
絕望中,他摸索著那些發黴的破麻袋和帆布,希望能找到一點殘留的食物碎屑。然而,除了腐爛的纖維和冰冷的鐵鏽粉末,一無所獲。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意識再次滑向黑暗深淵時——
他的右手,在摸索一塊沾滿油汙的厚重帆布時,指尖觸碰到了一個硬物!
沈默的心臟猛地一跳!他強打起精神,用右手費力地掀開那塊沉重的帆布。
帆布下,赫然壓著一個半埋在鐵鏽和塵土裡的……軍綠色鐵皮工具箱!
箱子不大,約一尺見方,棱角分明,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鐵鏽和油汙,但依舊能看出其堅固的輪廓。一把鏽死的掛鎖掛在搭扣上。
工具箱!
沈默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求生光芒!工具箱!裡麵可能有工具!可能有……罐頭?或者其他能救命的東西?就算沒有食物,那些金屬工具……扳指需要金屬!用它去交換?或者……
嗡!!!
就在他目光鎖定那鐵皮工具箱的瞬間!左手拇指根部的扳指,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強烈的震顫!這一次的震顫,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急迫和貪婪!甚至……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恐懼?
一股強大到幾乎要將沈默左臂撕扯下來的吸力感,猛地爆發出來!目標直指那個鐵皮工具箱!仿佛那裡麵藏著它極度渴望、又極度忌憚的東西!
扳指的異常反應,讓沈默心頭警鈴大作!他強忍著左臂被吸力撕扯的劇痛和那種要被強行拖過去的詭異感,用右手抓起旁邊一根鏽蝕的鐵管,小心翼翼地伸過去,勾住工具箱的提手,將它一點點從鐵鏽和塵土裡拖了出來。
工具箱很沉。拖到麵前,沈默用鐵管撬動那把鏽死的掛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