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掃描床如同刑架,沈默蜷縮其上,每一次劇烈的喘息都像拉動破風箱,噴濺出帶著鐵鏽腥甜的血沫。右眼撕裂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鮮血混著冷汗滑過焦黑開裂的臉頰,滴落在冰冷的金屬床沿。胸腔裡,邪眼在飽餐了強磁場能量後,搏動變得沉緩而有力,如同蟄伏的巨獸在消化獵獲,傳遞出一種冰冷的饜足感。但這份饜足,無法驅散沈默意識深處那徹骨的寒意。
青銅爵!
那獰厲的饕餮獸麵,那裂開的、通往痛苦深淵的獸眼虛影,如同最惡毒的烙印,深深刻印在他靈魂的“視網膜”上。它竟然存在於他的身體內部!那封印……難道隻是將它更深地錨定在自己這具軀殼之中?一個移動的囚籠?還是……一個正在被它緩慢侵蝕的祭壇?
“呃……”沈默痛苦地弓起身體,左手死死抓住胸口,仿佛要將那塊蠕動著邪眼的皮肉摳出來。暗銅色的右臂無力地垂在床邊,新生的金屬物質覆蓋著之前的創傷,冰冷沉重,像一個不屬於他的刑具。
“沈默!你怎麼樣?!”蘇晚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惶,她繞過冒著青煙、徹底死寂的便攜ri操控台,小心翼翼地靠近掃描床。剛才設備失控黑屏前屏幕上那一閃而過的猙獰獸影,以及沈默此刻非人的慘狀,徹底擊碎了她作為心理醫生的職業框架,隻剩下純粹的對未知恐怖的戰栗。她手裡還捏著沾血的紗布,想靠近又不敢觸碰,眼神裡交織著恐懼、探究和一絲殘存的醫者本能。
“滾……”沈默從牙縫裡擠出嘶啞的字眼,左眼布滿血絲,眼神混亂而暴戾。邪眼的暫時滿足並未平息他內心的驚濤駭浪,反而因為窺見了體內更深的恐怖而陷入一種歇斯底裡的狂躁。青銅爵的虛影如同附骨之蛆,時刻提醒著他不過是一個被更高位存在玩弄、寄生的容器。他需要發泄,需要破壞,需要將這一切都撕碎!
噗通!噗通!
胸口的邪眼似乎感應到他沸騰的負麵情緒,搏動微微加快了一絲。一股冰冷的、帶著強烈毀滅欲的意念流悄然探出,如同無形的觸手,再次纏繞上近在咫尺的蘇晚。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解析”,而是多了一種……冰冷的評估?評估她的恐懼,評估她的精神強度,評估她……是否適合作為下一個“食糧”?
“彆碰我!”蘇晚如同被冰冷的毒蛇舔舐,猛地後退一步,臉色慘白如紙。她並非感知到邪眼的意念,而是沈默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非人的、混合著血腥與金屬鏽蝕的暴戾氣息,讓她本能的靈魂都在尖叫逃離。
就在這時!
嗡——!!!
一聲低沉、粘膩、仿佛來自地底深淵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在死寂的工作室中響起!
聲音的源頭,並非保險櫃,也非破碎的窗口。
而是……牆角!
沈默和蘇晚猛地扭頭望去!
隻見牆角陰影裡,那個之前被沈默塞滿了“垃圾”和小陳屍體的……保險櫃!
櫃體那冰冷厚重的金屬表麵,此刻竟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一圈圈極其細微的漣漪!漣漪的中心,正是櫃門那方形的入口!入口內那片濃稠的黑暗,不再是死寂,而是如同活物般……緩緩地、粘稠地……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微型的、散發著汙穢吞噬氣息的……黑暗旋渦!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隨著旋渦的旋轉,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咀嚼聲……如同磨盤碾碎骨頭,混合著粘液攪動的咕嚕聲……極其輕微地、斷斷續續地從那黑暗旋渦深處……滲透出來!
它在消化!
消化小陳的屍體!消化那些塞進去的殘骸!
那聲音,如同地獄廚房裡魔鬼的餐後低語,瞬間凍結了工作室裡本就稀薄的空氣!
沈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保險櫃怪物……被剛才邪眼吞噬磁場和血瞳進化時爆發的能量……再次刺激到了?!它要……出來了?!還是……僅僅是“飯後”的慵懶?
胸口的邪眼搏動猛地一頓!隨即傳遞出一股強烈到極致的……冰冷警惕!甚至……夾雜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忌憚?!它對保險櫃怪物的態度,與對窗外藤蔓怪物那種純粹的捕食欲截然不同!仿佛那不是獵物,而是……同等級彆的、需要戒備的掠食者!
“嗬……嗬……”沈默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壓下了他之前的狂躁。他掙紮著想從掃描床上下來,焦黑的身體卻如同散了架般劇痛無力。
蘇晚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牆角那緩緩旋轉的黑暗旋渦和裡麵滲出的咀嚼聲,比任何恐怖片都更直觀地衝擊著她的神經。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離這地獄般的地方,目光慌亂地掃視,尋找出口的方向。
她的視線掠過傾倒的工作台,掠過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焦黑的紙灰……最終,定格在掃描床不遠處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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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靜靜地躺著一個東西。
一個在之前激烈的戰鬥和混亂中,不知從何處跌落、被灰塵和碎屑半掩埋的……器物。
造型古拙,布滿厚重的綠鏽,三足,長流,尖尾。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那繁複獰厲的饕餮獸麵紋飾,依舊散發著穿透時光的冰冷與暴戾。
商周……青銅爵!
正是沈默之前從“雲棲”會所得來、引發一切災禍開端、又被他用“鎖”結構封印後塞進保險櫃的那一件!此刻,它竟詭異地出現在了這裡!封印似乎……失效了?還是被保險櫃“吐”了出來?
當蘇晚的目光觸及那青銅爵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洪鐘大呂在靈魂深處敲響的……震顫,猛地席卷了她的全身!
不是聲音!是感覺!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血液在血管裡瞬間沸騰、逆流!眼前猛地一黑,無數破碎、扭曲、光怪陸離的幻象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衝擊著她的意識!
血海滔天!無數人皮書在猩紅的浪濤中沉浮哀嚎!
白骨皚皚的樹脊!其中一根腿骨……暗沉如凝血!表麵覆蓋著……蠕動的綠鏽?!
一張巨大的、痛苦扭曲的灰白色人皮書封!眉心位置……一個三足長流的烙印……清晰無比!
冰冷、沉重的壓迫感!帶著泥土深處和金屬鏽蝕的腥甜氣息……無處不在!
一個低沉、威嚴、仿佛從遠古傳來的……呼喚……模糊不清,卻直抵靈魂:“……器……藏……歸……位……”
“啊——!!!”蘇晚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尖叫,雙手死死抱住頭顱,身體如同風中殘柳般劇烈搖晃!那幻象帶來的巨大精神衝擊和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讓她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眼前發黑,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蘇晚?!”沈默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掙紮著想要去扶,卻力不從心。
噗通!
蘇晚重重摔倒在地,額頭磕在一塊尖銳的玻璃碎片邊緣,鮮血瞬間湧出!殷紅的血液順著她蒼白的臉頰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肮臟的地板上。
就在那溫熱的鮮血湧出的刹那——
嗡!!!
牆角保險櫃入口那緩緩旋轉的黑暗旋渦,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猛地……劇烈沸騰起來!旋轉速度驟然加快!粘稠的黑暗如同煮沸的瀝青,瘋狂地翻滾、湧動!那細微的咀嚼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渴望、極度貪婪的……吮吸聲?!
目標,直指……蘇晚額頭湧出的鮮血?!
更詭異的是!
沈默胸口的邪眼,在蘇晚鮮血湧出的瞬間,搏動也猛地……停滯了一瞬!隨即,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極致、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與……厭惡?!混雜的複雜意念,如同冰火交織的毒針,狠狠刺入沈默的意識!
“靈”……之血……“器”……渴求……危險……吞噬……阻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