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試煉場如同巨大的棺槨,死寂無聲。沈默癱在淡藍色的能量力場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撕裂的臟腑,帶來火燒火燎的劇痛。口腔裡彌漫著濃鬱的鐵鏽腥甜,那是內臟被湮滅能量反複衝刷後滲出的淤血。右臂深藍發黑的“藤蔓”紋路因過度爆發而黯淡,卻更顯一種金屬般的固化質感,指尖的暗藍幽光微弱如風中殘燭。
林薇站在平台邊緣,琥珀色的眸子如同凍結的湖麵,映不出任何波瀾。她指尖撚著那截漆黑的斷器,斷器表麵扭曲的刻痕在幽藍冷光下仿佛在無聲蠕動。
“源質碎片的汙染衝擊,是‘塔’泄露的高階力量。你的共生體本能防禦,是它麵對天敵的最後掙紮。”她的聲音清冷得像手術刀刮過骨頭,“這種掙紮,會以你的生命精粹為燃料。剛才若非乾預,你連當‘皮囊’的資格都沒有,隻會化為最基本的能量粒子,消散在力場裡。”
她收起斷器,轉身走向控製台。“能爬起來,就自己滾出去。車在老地方等。”沒有多餘的廢話,沒有安慰,隻有冰冷的現實和更冰冷的驅逐。
沈默沒有回應。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著頭頂光滑如鏡的金屬穹頂,那裡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倒影——蒼白、染血、如同被遺棄的破敗玩偶。但那雙眼睛深處,挫敗的灰燼之下,卻有一點幽藍的冰焰,在無聲地燃燒。
湮滅的痛苦,防禦失控的恐懼,瀕臨徹底消散的絕望…這些感覺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靈魂裡。但同時,在那束暗紅光芒強行梳理他體內狂暴能量的瞬間,那極其短暫地“觸碰”到玉平凡核心混沌意識的悸動…也如同黑暗中的種子,悄然埋下。
他掙紮著,用那隻愈發沉重麻木的異化右手撐地,一點一點,將自己從冰冷的平台上支起來。骨頭在呻吟,肌肉在哀嚎。他踉蹌著走下平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汗水混合著未乾的血跡,順著下頜滴落在吸光的黑色地麵上,瞬間消失無蹤。
沒有看林薇一眼,他拖著殘破的軀體,沿著來時的冰冷通道,一步步向上。體內的玉平凡因消耗過度而異常“安靜”,搏動微弱,但每一次搏動,都清晰地抽取著他所剩無幾的生命力,胸口的暗紅血絲如同貪婪的水蛭,吮吸得更加用力。
通道儘頭,那扇合金小門外,是濃重得化不開的夜色。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越野車如同蟄伏的巨獸,靜靜停在廢棄冷庫的陰影裡。沈默拉開車門,將自己摔進後座。皮革座椅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
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越野車無聲地滑入黑暗。窗外,廢棄工業園的巨大陰影飛速倒退,如同無數頭沉默的鋼鐵巨獸。城市的燈火在遠處勾勒出虛假的輪廓。
沈默靠在冰冷的車窗上,閉上眼。身體內部的劇痛和空虛感如同潮水般反複衝刷。但這一次,他沒有沉淪在痛苦中。他強迫自己回憶。
回憶那湮滅衝擊降臨的瞬間,玉平凡狂暴防禦的本能是如何被點燃,如何瘋狂抽取他的生命精粹構築護盾…
回憶林薇那束暗紅光芒切入的精準瞬間,如何強行切斷了抽取通道,又如何粗暴地梳理、鎮壓兩股衝突的能量…
回憶在那極致的痛苦和混亂中,那稍縱即逝的、對玉平凡核心混沌意識的“觸碰”…
那不是清晰的意念,更像是一種…存在狀態的感知。冰冷、混亂、龐大、饑餓…如同在深海驚鴻一瞥的巨獸輪廓。但就是這模糊的感知,卻帶來一種奇異的…連接感?仿佛他與這寄生的凶獸之間,那層絕對的隔膜,被那束光撕開了一道發絲般的縫隙。
“引導…共生進化…”沈默在心底無聲咀嚼著林薇給出的這條絕路。僅僅是壓製本能防禦就差點要了他的命,更遑論引導它去吞噬更恐怖的汙染源?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那短暫的“觸碰”,是否意味著另一種可能?不是強行勒住韁繩,而是…嘗試去理解這頭野獸的“饑餓”?去感受它吞噬的“方向”?甚至…在它瘋狂抽取自身精粹的瞬間,嘗試去“引導”那抽取的路徑?哪怕隻是極其微小的偏移?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纏繞上沈默的意識。
越野車在一個僻靜的街角停下。沈默推開車門,冰冷的夜風灌入,讓他打了個寒顫。他拖著依舊疼痛的身體,沒有回雲瀾苑那個冰冷的巢穴。他需要食物,需要能量補充這具被過度透支的軀體。
他走進街角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慘白的燈光,冰冷的貨架,收銀台後是一個戴著耳機刷短視頻的年輕店員,對沈默的狼狽視若無睹。
沈默拿了一袋高熱量的壓縮餅乾,一瓶功能性飲料,走到收銀台。店員懶洋洋地掃碼,報出價格。沈默伸出左手去掏口袋裡的零錢——那隻相對還算“正常”的手。
就在這時,便利店牆上的老舊電視正播放著午夜新聞。女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在寂靜的店裡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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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市著名企業家、恒遠集團董事長陳國棟先生,日前宣布重啟東郊老工業園改造項目。陳董表示,該項目將引入國際頂尖環保技術,徹底解決園區遺留汙染問題,打造我市綠色經濟新地標…恒遠集團發言人證實,陳董近期工作重心已完全轉移到該項目上,甚至多次親自前往園區核心地帶考察…”
恒遠集團?陳國棟?陳放的父親?
沈默掏錢的動作微微一頓。新聞畫麵切換,一個穿著考究、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威嚴中帶著一絲疲憊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屏幕上,正是陳國棟。他站在一片荒涼的工業廢墟前,對著鏡頭侃侃而談,眼神堅定。
但沈默的目光,卻死死盯住了陳國棟身後那片廢墟的背景——幾座巨大的、鏽跡斑斑的筒倉和廠房輪廓!那輪廓…與他靈魂深處那座由痛苦骸骨堆砌的尖塔的某個扭曲側影…竟有幾分模糊的相似!尤其是其中一座最高大的筒倉頂端,那扭曲的金屬框架,在新聞畫麵模糊的光線下,隱約勾勒出一個…倒懸的、殘缺的尖錐形態!
嗡!
胸口嵌入的玉平凡猛地一震!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共鳴感,伴隨著一絲…冰冷的厭惡?瞬間傳遞到沈默的意識!
【同源…劣質…汙染…厭惡…】意念碎片混亂而矛盾。
同源?劣質?厭惡?
沈默的心臟猛地一跳!恒遠集團重啟老工業園?陳國棟親自考察核心地帶?那片廢墟的輪廓與“塔”的側影模糊相似?玉平凡傳遞出的矛盾感應?
無數碎片瞬間在腦海中碰撞!
李玥脖子上的源質碎片!陳放是恒遠集團的太子爺!陳國棟是陳放的父親!那片老工業園…那片散發著讓玉平凡既感“同源”又覺“劣質厭惡”氣息的廢墟…
一個大膽的、近乎荒謬的猜想瞬間成型——那片被陳國棟聲稱要“綠色改造”的老工業園深處,極有可能隱藏著一個尚未完全爆發、但正在被某種力量很可能就是陳國棟或者恒遠集團)人為乾預或利用的…汙染源!一個比“靈樞節點”更龐大、更接近“塔”本源的次級汙染源!而且,其汙染性質,似乎讓具有“吞噬進化”特性的玉平凡都感到某種“劣質”的排斥?
機會!一個驗證他瘋狂想法、一個可能找到“優質飼料”的機會!
體內的虛弱感似乎被這個發現衝淡了一些。沈默付了錢,拿著食物快步走出便利店,融入冰冷的夜色。他沒有回家,而是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東郊老工業園外圍,找個能看清裡麵b區的地方停。”沈默的聲音嘶啞低沉。
司機從後視鏡裡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蒼白染血的臉和隱藏在袖口下那隻不自然的手,眼神裡閃過一絲警惕和猶豫。
沈默直接抽出幾張鈔票拍在副駕座位上。“快點。”
金錢的力量打消了司機的顧慮。出租車引擎發出一聲低吼,朝著城市邊緣那片巨大的鋼鐵墳場駛去。
半小時後,出租車停在遠離工業園主入口、一處地勢較高的廢棄路基旁。司機收了錢,逃也似的掉頭離開,仿佛多待一秒都會沾染不祥。
沈默站在路基上,夜風凜冽,吹動他額前汗濕的碎發。眼前,是巨大的、沉睡的鋼鐵墳場。月光慘淡,勾勒出無數廠房、高爐、管道鏽蝕扭曲的剪影,如同巨獸的骸骨。死寂籠罩著一切,隻有風聲穿過空洞的窗框,發出嗚咽般的哀鳴。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穿透黑暗,精準地鎖定在新聞畫麵中出現的那片區域——b區。幾座巨大的筒倉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著,其中最高的一座,頂端那扭曲的金屬框架在月光下,果然呈現出一個殘缺的、倒懸尖錐的詭異形態!
更讓沈默瞳孔收縮的是——在那片區域的深處,靠近那座最高筒倉的地麵位置,隱隱約約透出一點極其微弱、極其不自然的…暗紅色光暈!如同大地深處滲出的膿血!那光暈非常淡,在慘白的月光下幾乎難以分辨,若非他此刻被玉平凡力量侵蝕的感官遠超常人,根本無法察覺!
而且,那暗紅的光暈散發出的氣息…冰冷、混亂、帶著一種粘稠的甜膩腥氣…與李玥吊墜碎片同源!卻更加駁雜、更加龐大!正是玉平凡感應到的“同源劣質汙染”!
“果然…”沈默低聲自語,眼中幽藍光芒閃爍。他撕開壓縮餅乾的包裝,機械地塞進嘴裡咀嚼,冰冷的食物如同砂礫,卻被他強行咽下,轉化為支撐這具殘軀的能量。他擰開飲料,冰冷的液體灌入喉嚨,帶來一絲虛假的活力。
他需要進去!需要靠近那個暗紅光暈的源頭!需要驗證他的猜想!更需要…嘗試他那瘋狂的想法——在可能的汙染衝擊下,嘗試“引導”玉平凡去吞噬,或者…在它本能防禦抽取自身精粹的瞬間,嘗試去“影響”那抽取的路徑!
風險?九死一生!但待在原地,等待林薇不知何時才會下達的“引導訓練”,他的身體隻會被玉平凡一點點抽乾,或者在下一次意外衝突中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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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個賭徒,押上了自己僅剩的籌碼。
沈默將最後一口餅乾咽下,扔掉包裝。他活動了一下依舊疼痛的身體,感受著體內玉平凡微弱但持續的搏動。他拉高運動服的拉鏈,將那隻異化的右手更深地藏進袖口,隻露出一點暗藍色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