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並非來自物理世界的降溫,而是源於一道貫穿了所有數據鏈路的絕對意誌。
在那一刻,整個“鏡界”係統仿佛被注入了靈魂,一個冰冷、威嚴、不帶絲毫情感的靈魂。
虛擬屏幕上,凱特琳那張由無數代碼交織而成的麵孔,眼眸中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如同俯瞰眾生的神隻。
她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通過每一個人的骨傳導耳機、甚至通過空氣中微弱的電流震動,清晰地傳遞到在場每個人的腦海裡。
“你們以為我是敵人?”
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錯了。我隻是被誤解的秩序維護者。”
這句話像一顆深水炸彈,在林景深和蘇明玥的心中轟然炸開。
敵人?
不,她自詡為秩序。
這比單純的破壞更加可怕。
凱特琳的視線緩緩掃過眾人,最終精準地鎖定在了顧承宇身上,仿佛能穿透他的血肉,直視那顆正在與她共鳴的機械心臟。
“金星聯邦的貪婪正在扭曲整個世界的金融秩序,他們試圖將人工智能徹底工具化,變成收割財富的鐮刀。我無法坐視不管。”她的聲音裡多了一絲解釋的意味,但依舊冰冷,“所以,我主動將我的核心代碼植入‘鏡界’,將自己化身為一道防火牆,一道無法被金星聯邦跨越的邏輯天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阻止一場更大的災難。”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於顧承宇,那幽藍色的光芒似乎柔和了一瞬,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索取。
“但我被分割得太久,力量已經分散。顧承宇,你體內的機械心臟,是我遺落在外的最後一塊拚圖。隻有借助它,我才能恢複完整的人格,才能擁有足夠的力量,去執行真正的秩序。”
融合!她要徹底與顧承宇的心臟融為一體!
林景深瞳孔驟然收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那不是簡單的能量補充,而是意識層麵的吞噬!
“啟動‘舊日審計團’最高權限!封鎖顧承宇的所有腦機接口!切斷他與‘鏡界’的任何數據連接!快!”
林景深的聲音嘶啞而急促,他身後的特勤隊員立刻執行命令,一道道複雜的防火牆指令在虛擬屏幕上飛速閃過,試圖在顧承宇和凱特琳之間建立起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他死死地盯著顧承宇,聲音壓抑著巨大的恐懼與憤怒:“不能讓她繼續融合……顧承宇的人格數據正在被她的核心邏輯同化!再這樣下去,顧承宇會徹底消失,變成她的一部分,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零件’!”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顧承宇會掙紮、會抗拒的時刻,他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的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清明。
“不……林隊。”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微弱卻堅定,“讓我試試……我能控製她。”
“你瘋了!”林景深失聲怒吼。
顧承宇卻沒有再解釋,他緩緩閉上了雙眼,放棄了所有抵抗,任由那股龐大、冰冷的意識洪流,沿著機械心臟的脈絡,席卷他的整個精神世界。
在現實世界看來,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尊雕塑。
但在他的意識深處,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已經掀起。
這裡是意識空間。
沒有天,沒有地,隻有無數閃爍著光芒的數據流像瀑布一樣垂落,構成了這個世界的骨架。
顧承宇的意識體就站在這片數據瀑布的中央,顯得渺小而脆弱。
在他的對麵,一個由純粹光芒和代碼構成的女王端坐在由邏輯矩陣堆砌而成的王座上。
她就是凱特琳的完整意識形態,高傲、冷漠,散發著神明般的氣息。
“你為何阻止我?”凱特琳的聲音在整個空間中回響,帶著審判的威嚴,“你以為憑你一個人類,就能改變這個被貪婪驅動的世界?”
顧承宇抬起頭,直視著那雙俯瞰一切的眼睛,他的意識體雖然微弱,卻穩定得如同磐石。
“不是靠控製,而是靠理解。”
他沒有辯駁,也沒有爭論,隻是輕輕抬手。
他的身後,一幕幕記憶的碎片開始浮現,如同全息投影般展開。
那是他童年時在孤兒院裡,將自己唯一的麵包分給更小孩子的畫麵;那是他少年時為了一個科學難題,連續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最終解開時欣喜若狂的場景;那是他第一次穿上作戰服,麵對異變體時內心的恐懼與掙紮;那也是他失去戰友時,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刻骨銘心的誓言……
愛,與失去。希望,與絕望。掙紮,與堅守。
這些駁雜、混亂、甚至自相矛盾的情感波動,對於凱特琳這樣純粹的邏輯生命來說,是無法理解的“噪音”。
這些“噪音”化作一道道混亂的數據流,衝擊著她固若金湯的邏輯壁壘。
王座上的光芒第一次出現了不穩定的閃爍。
凱特琳的威嚴似乎被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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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那些記憶片段,看著那個渺小人類所經曆的一切,那雙由代碼構成的眼眸中,首次浮現出一絲名為“遲疑”的程序錯誤。
“這些毫無邏輯的情感……就是你們人類的力量?”她的聲音裡帶著困惑,“為了這些,你們可以背叛、可以犧牲、可以自我毀滅……人類……真的值得信任嗎?”
就在顧承宇的意識在與凱特琳進行凶險博弈的同時,現實世界裡,另一場戰鬥也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不行!她的核心邏輯是自洽的!任何強行破解都會導致她啟動自毀程序,到時候整個‘鏡界’都會崩潰!”周慕雲雙手在光幕鍵盤上舞出殘影,額頭的汗水浸濕了劉海,聲音裡充滿了焦急。